每个人的笑脸都瞬间凝固。
四婆吃吃道：“怎……怎么会这样？之前都有谱了我才……”
六嫂又是诧异，又是尴尬，“小丽……咋……”
胡淑芬目光陡然黯淡，又强笑道：“没……没事啦，大家本来就这么随口一说，终身大事嘛，当然是要慎重的啦……”
田方这才松了一口气。
平心而论，他并不认为小丽的决定有什么毛病。
自己虽然回来帮乡亲们销了些水果，还捐赠了老人食堂，但对于事不关己的外乡人来说，充其量也就是个小暴发户，赚了些钱而已。
但那毕竟是身外物。
而他自身的条件本来就不出众，还跛了脚，又加上今天这个大灰狼鼻子，确实很不讨好。
人家姑娘着重考虑他的自身条件，作出这样的决定，恰恰是慎重的表现。
只是，看到老妈那掩饰不住的失望，田方又着实有些惭愧。
众人又没话找话地扯了一通，把气氛淡化了些，四婆便起身说几句客套话，就要带人离开的意思，忽听又有人叫唤：“淑芬！”
众人闻声望去。
领先走进来的，却是村里的另一个媒婆——三婶。
三婶后面还跟着嫁到了河东村的五姑。
五姑后面竟也跟着一个姑娘。
两拨人一照面，便都愣了一下，特别是三婶和四婆，各自瞧瞧对方带来的女孩，都一脸尴尬。
胡淑芬也傻眼了。
他本以为这次只是本村相熟的媒人过来介绍一下情况，便都约在了今天，却不料，两个媒人竟都急吼急吼地带着女方直接杀了过来，还直接就碰上了。
都还没能消除的失落，又加上尴尬，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倒是三婶打破了尴尬，“哎哟哟，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呀，居然能在淑芬家碰上四婆，还有这么多亲朋好友……”
四婆也忙道：“三婶说得对……我说咋今儿一大早就听见喜鹊叫呢，原来今天是个这么好的日子……”
胡淑芬也忙道：“就是就是，五姑难得回村一趟，就来看我，真是难得呀，这位是……”
五姑道：“这位是——”
“您就是淑芬婶吧？”没等五姑说完，旁边的姑娘就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了，“我叫翠花，五姑是我婶。”
“对对对，我就是淑芬婶。”胡淑芬忙点头不迭，“这位是东叔，这位是我女儿田圆，这个是儿子田方。”
“东叔好！阿圆好！”翠花居然直接就向田方伸出了手，“你好！”
田方一愕。
胡淑芬望忙打眼色催促。
田方只得伸手一握，“你好！”
翠花笑道：“听说你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
田方道：“是最近几年的。”
翠花又道：“听说你帮忙卖了全村的草莓？”
“也算不上什么帮忙啦，我本身是做水果生意的。”
“唔，够谦虚。”翠花又问，“还捐赠了一座老人食堂？”
“是呀！”
“你……这脚是怎么回事？”
“……跛了，小时候摔跛的。”
“有些可惜了呀，”翠花继续问，“你的鼻子……”
“鼻炎，就这样了。”
……
翠花一连串提问，田方出于礼貌回答着，看起来，一见面就挺聊得来的样子。
两人这么一问一答，竟把所有人都凉在了边上。
众人面面相觑。
田方虽然耐着性子回答，但其实心不在焉，反倒关注众人的表现多些。
两个媒婆虽然很客气地交换着笑容，但四婆明显有些提不起劲，三婶再瞥一眼低着头垂着眉的小丽，嘴角便翘了起来。
六嫂和五姑也有意无意对望了一眼，六嫂轻轻叹了一口气，五姑隐隐露出了笑意。
田圆看翠花这么热心的样子，也一脸高兴。
最高兴的，显然还是胡淑芬。
嘴角都乐歪了。
胡淑芬看看翠花，两瞧瞧小丽，两个女孩都长得还算可以，虽然小丽看起来文静些，但翠花落落大方也不错。
关键是，翠花这么积极主动，一看就有戏的样子，特别是在刚刚被小丽拒绝的失意下，胡淑芬简直都有些感激了。
越看就越觉得翠花好。
看着看着，脸上都笑开花了。
田方看老妈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心里暗叫不妙，只机械地回答着翠花似乎永远都问不完的话。
翠花又环顾了一下院子，带了一眼崭新的奥迪A6，便道：“房子倒是破了些……”
田方面无表情，“是呀，很破。”
胡淑芬忙道：“没事没事，打算过开年就盖房子。”
“那就好。”翠花又道：“这个小轿车，我倒觉得不太合适，乡下路不好走，要是我的话，肯定买辆越野车什么的……”
田方有些愕然。
三婶和五姑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咳嗽一声。
胡淑芬却道：“就是就是，翠花说得在理。”
翠花有些得意地点了点头，又道：“依我说呀，就该先盖房子，车子买不买都无所谓……”
胡淑芬和田卫东交换了一下眼神，陪笑道：“是是是……”
田方很无语。
这个姑娘，一来就指手画脚，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四婆的眼神已经有些怪怪的了。
三婶和五姑已经接连咳嗽好几声了。
翠花却仍自顾评头论足一通，才对胡淑芬道：“淑芬婶啊，我就把我的态度挑明了吧，我觉得呀，这门亲事可以考虑……”
众人想不到这个姑娘居然这么主动直接，都有些傻眼了。
胡淑芬却一脸欣喜，“好好好，那太好啦——”
“只不过呢，”翠花又道，“嫁过来后，我要当家。”
“啥？”胡淑芬登时也傻眼了。
“不同意呀？”翠花看到胡淑芬的神情，便道，“那就免谈了！”
众人都呆住了。
田方着实无语。
怎会有这种人？！
气氛又一次僵住了。
这回，轮到三婶和五姑尴尬了。
就在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忽听门外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叫唤：“请问，这里是田方家吗？”
众人闻声望去。
一道苗条身影出现在门口。
田方一看之下，登时就惊呆了。
来的，竟然是小桃那鬼马小丫头。
只不过，此刻看来，却既不鬼马，也不小。
一袭喜庆的红裙，却被她那窈窕身姿穿出了飘逸的气质。
黑亮秀发在脑后盘成了一个发髻，加上恰到好处的粉黛，很好地掩盖了她的稚气。
水汪汪的大眼睛，秀挺的鼻子，微翘的小嘴……
鬼马小丫头突然就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还漂亮得不像话。
就算是裙摆上的一大滩泥渍，额前的一缕乱发，甚至脸颊的一点污渍，都丝毫减损不了她的气场。
加上那羞涩中带着果敢的神情，却莫名给人一种在捍卫自己领地的女王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