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里是我的梦境。不,别纠结那些,现在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就当我多了个双胞胎妹妹。”
“啊?为什么我是姐姐……这个无所谓嘛,你要当姐姐?”
“……你不当你跟我杠什么!”
“所以,这里是我的梦境,你不对我造成伤害的情况下,就连进家门都需要我同意啊……突然平衡一点了。”云从心走到厨房,打开空空如也的冰箱,愣了三秒。
然后,她“嘭”一下关上冰箱门,开始默念“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我在做梦……”
“唰”。
再一次打开的冰箱里突然装满了水果和蔬菜,还有两份她平日里舍不得买的甜点。
看到精致瓷盘里摆放的两份奶冻芙蓉糕,跟着云从心来到厨房的,梦里的另一个云从心眼睛也亮了。云从心心念一转,左手端着盘子,右手拿着叉勺,唇角似笑非笑:“诶,我们商量个事情怎么样?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我不就叫……唔。”梦中人很快反应过来另一个自己的意思,看到她竟然拿自己最喜欢的甜点威胁自己……噫,还真有点想妥协诶。
梦中人瞪着另一个自己,莫约三秒之后,她从记忆里挖出一个称呼。
“……不然就,阿景?”
阿景是云从心的小名,是三岁以前爸妈还没有整天乱跑的时候给她取的名字。至于为什么他的大名和阿景没有任何关系……好多人好奇过这个问题,但是为什么大名和小名一定要有所关联啊?
“自己喊自己小名也好奇怪……”云从心嘟囔了一句,却没有提出更“过分”的方案。
阿景知道云从心在开玩笑,但兴起之下假作认真地威胁她:“我都已经让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然以后你改名叫云从景,我叫云从心。”
“喂喂喂,拜托,你自己看看你已经占了我多大便宜了!你可以在我梦里躲猫猫,可以到处乱跑,可以飞天遁地,还要抢我名字!你过不过分哦!”
说完,两人看着彼此,突然笑了出来。
“自己和自己相处也没那么奇怪啊。”
“……那也就是我们。我知道你不会因为害怕想要杀死我……在你的梦中,假如你想杀死我,我们就只能是敌人。”阿景偏过头,透过窗户看向窗外的皎皎明月。她是有同类的,她的同类……她能感受到他们的出现,可他们几乎在出现的一瞬间就沉默了。
“死了?”
“不,只是镇压了。”阿景摇摇头,语气严肃,“我们是一体的,我了解的知识并不比你多,只是因为我特殊的状态,我能够感觉到一些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概念。就像你看到红色和绿色知道它们有区别,长着手脚知道走跑一样。我看到世界裂开的时候,就能看到裂缝缝隙中又和我一样的人,然后,他们消失了。”
“不是被杀死,就是突然,像是接触不良一样,断线了,消失了。”
云从心没有说话。
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又一个念头,但却无法推测出这到底是为什么。转念她又想到,自己能想到的东西阿景大概也能想到,她什么也没推出来,自己大概也什么都推不出来。
最后,她只能干巴巴问一句:“所以,神秘超凡的力量,是真的存在的?”
“是。”阿景笑了一下,目光突然和云从心对上。
两人异口同声:“但神秘知识尚未被归纳总结的科学罢了!”
这是她,这是她们的世界观,是她们勇气和认知的基石。
说话间,天边仿佛泛起了微白曦光。云从心感觉到四周的画面开始模糊扭曲,这让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坐了起来?
梦……醒了。
天,亮了。
云从心揉揉额头,觉得困倦和眩晕几乎都消失了。她有些不记得昨天做了什么梦,但感觉起来是很舒适,很亲切的……哦,对了,自己梦到了另一个自己,然后还友好交流了一下。唔,居然没有发生什么夺舍的剧情,自己的脑洞还是不够大……
起床的女生下意识看向床头的梳妆镜,镜子里本该是自己的成像背后有一抹浅浅的影子。
不、不是梦!
云从心瞪大眼睛。
梦里种种突然清晰地重现在脑海中,让她觉得事情有些不同寻常——如果说梦里情绪和愿望会被放大,许多不合常理的诡谲会被合理化,所以她才饶有兴趣地和另一个自己对话,甚至愿意放弃自己的身份……她当然有这样的想法,但只有那么一少点点。清醒时她一定不会这么说,更不会这么做!
如果……如果这个影子并不是自己,而是什么邪魔外道,利用梦境,引导心理,让自己把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身份拱手让人……如果真的有这种力量,那就太可怕了!云从心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惊悚,定睛看向梳妆镜里的影子。
她们约定梦里的人叫做阿景,她有着和云从心一模一样的面容,有着更加超然更加锋利的气质和眸光。出奇地,云从心没有感到预想中的恐惧充斥自己胸腔,反而觉得亲切,理所应当。
有时候要相信自己的直觉。云从心说服自己。
“阿景?”
清醒的时候喊自己的小名更加奇怪了。
镜子里的人微微一笑,点点头,开口说了什么。她没有发出声音,但莫名通透的嗓音透过重重阻隔还是传进了云从心耳中。
“小心行事,相信盟约,但隐藏我。”
“……好。”
这不难,至少面对普通人的话,这并不难。
云从心心中有些忐忑。她知道阿景的担忧,同时也是自己的担忧,她感觉到的那些消失的同类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死?是有什么组织,或者什么人在处理她们这种存在吗?在了解到更多的信息之前,阿景不想被人察觉。
就算是依照律法,云从心是东盟约公民,阿景可不是。
镜子中的影子消失了。
云从心叹了口气,开始收拾东西。今天是四旬一日,是工作日,等到了晚上,能看到整整四个月亮挂在天的四方。这让她的思绪飘回小时候,那时候她信誓旦旦要成为一名星象学家,要去研究天上的月亮,要知道一个月的四旬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到底有多少天。
后来……后来她理综没考上。
星象学是最难的科学,只有数学思维最好的人才能胜任,无数星象学家的努力,让人们渐渐可以把握四个月亮的隐现,把握十三月和十四月的出现和消失。
中环大地,天如斗笠,地如覆盘,太阳永远在中央域正上方照耀大地,只是时远时近,最远的时候,太阳会变成一颗中央星,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星,而四个月亮出现在四方,巡游过四分之一的天空,再被掩盖在太阳的光芒之下。
一月四旬便是这样划分的,一旬一月,二旬双月,三旬三月,四旬四月。
一年一共有十三个月,这是根据太阳最低点的轮替确定的。正常情况下,一到十二月都是顺序排列的,但这其中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十三月。十三月又叫绯红之月,这个带着些诗意的名字背后是永不落幕的太阳——一年中总有那么一个月,天上的太阳不会离开太远,大地上没有真正的夜晚,只有炽烈的白天和红云如血的黄昏,这段时间就像是大地的生理期,动物会变得狂躁,植物会疯狂生长,就连机械的电磁也常常受到干扰。
十三月会在全年任意一个时候出现,插在任意两个正常月份出现——而今年的十三月,将在十二月之后出现。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十三月是工作任务更加繁重的一月,但对于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来说,十三月大多是多出来的一份假期。
因为行业里有一种迷信,就是在绯红之月去发掘古代,可能会发掘出历史中沉睡的怪诞!
“也许是真的呢……还有一旬就是十三月。”
如果说在看到阿景之前,云从心还能对这种迷信一笑了之,那么现在她不得不认真考虑一下这种传闻的真实性了。但,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不能去研究怪诞?那很可能意味着新的知识,新的科学,新的能源,新的……
云从心想到阿景口中碎裂的世界,猜测或许是科技不到位,或许是怪诞太强大,又或许是这真的只是迷信。
她带上便携式电脑,把记事本放在手袋夹层里,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刀鞘固定在手袋一侧,将半长军刀放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感谢盟约,虽然对于刀械的发放管控严格,不仅需要信用指数、信用货币、实名登记,还需要签署一大堆责任书,但对于刀械的持有并不限制,只要是合法持刀人,几乎可以带着刀械到任何地方。
唔,枪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换上白色衬衫,外面没有穿特别正式的小西装,而是套了一件比作业阿景那身稍长一些的黑色风衣。配上同色冲锋裤和保暖长靴,云从心打开抽屉,取出一对纯黑色,极其轻薄的手套。这是研究历史文物需要用到的,可以极大减少接触损耗。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一旬的安排是修复文物和史料还原,头天主要是修复师干活,自己的老师从旁辅助,在修复过程中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自己的话,主要是抱着一摞一摞历史文献在旁边站着。
朱红鼎,是东盟约常用的祭祀用品。值得一提的是,朱红鼎的出现更早于东盟部落,他们所要考据的,是东盟两千年之前,没有任何正史可以参考的失落历史。
云从心离开家门,坐上快轨。
报销车费是她心安理得地乘坐这种昂贵交通工具的底气。
失落的历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