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静静地屹立在黑暗之中,就好似之前并不存在又突然地蹦到了罗婳三人的面前一样,这就好比走夜路的时候,拐过路口突然迎面撞上了一个一动不动的人,这种心理上的和视觉上的双重冲击让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齐齐的后退了半步。
当然,五色社稷坛只是融入了夜色之中,并没有拔地而起变成一个变形金刚什么的,所以在最开始的冲击过去之后,罗婳三人稳住了心神,静静地在下面凝视着这座代表着珊卯国信仰与图腾所在高台,要问为什么三人不立刻上去,那是因为整座高台现在既无火烛照明,也无差人巡逻,仿佛这里已经荒废了许久。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魏米安问道。
“‘金梯’只有一条,而且我也没听说这巫山中还有其他与此类似的高台。”袁之初否定了魏米安的猜想。
“那本应在此值守的典祀大夫哪里去了?”罗婳试探性的登上了通往高台的一级台阶,脚下的触感告诉她,这与之前的‘金梯’并无二致,但是她在踏上的一刹那,就有一种跨越了某个界限的疏离之感,这种感觉让她又默默地把脚缩了回去。
“啊啊,我明白了,值守官员一定是都被国老大人撤走了,好让我们大展拳脚。”魏米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国老大人怎么不当面告知我们呢?”
“不知道,国老大人喜欢呗。”魏米安满不在乎的说道,“在这里站一晚上也没用啊,你们等着,我这就上去给你们探个路。”
说罢,他三步并两步,蹭蹭的向高台之上跑去。罗婳一时没有拦住,就看魏米安一晃的功夫已经跑到了石阶尽头,登到了高台之上。
啧,这孩子怎么这么莽啊,要是有个机关翻板什么的不还立刻要了你的小命——罗婳此时已经完全把这里当做的荒野古墓。
魏米安来到高台上之后,站在上面对罗婳和袁之初两人喊道:“一点事儿没有,你们快上来吧。”
看魏米安无事,罗婳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和袁之初一起登上了高台,说来也怪,这次她在登上台阶的时候,那种奇怪的疏离感荡然无存。
也许是错觉吧,她这么想着,抬脚迈上了最后一级石阶,她的视野一瞬间就开阔了起来。
说是五色社稷坛,其实这是一整套建在高台之上的建筑群,在高台的左面,有一座享殿,乃是皇帝一行人祭祀的时候整装休息遮风避雨的场所,黄琉璃瓦的歇山顶,重昂七踩的斗拱,两个偏殿分别是神厨和神库。整个享殿立在半人高的白石台基上,殿门前插着如林的青铜大戟——正所谓“为坛壝宫棘门”,这规矩也是皇家威仪所在。享殿的南面,就是五色社稷坛,坛上铺着中黄、东青、南红、西白、北黑的五色土,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土壤既代表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代表着阴阳方位五行。此外还有那宰牲亭,观星台一类的附属建筑,一起建造在了高台之上。高台之上古木虬枝,槐柏合抱,端得是一处好景致。
除此之外,可能是地势高耸的原因,这高台之上居然一丝雾气也没有,月光依旧洒下来照耀着罗婳眼前的景致,她也可以从这里看到山下的村落,只是因为饥荒的原因,本应灯火通明的村落现在一片黑暗,仅有几盏孤灯如失眠人的眼一般。
高台之上,除了罗婳他们三个以外,空无一人,连一丝火烛的光亮也没有。心急的魏米安早就借着月光朝享殿方向跑去。罗婳回首招呼袁之初,想一同赶上魏米安的脚步。
一声尖利的叫声划破了夜空,是从袁之初的嘴里发出的,这声音不像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不,更本就不像是人的声音。袁之初站在台阶的最后一级,仰头看向天空,眼神惊恐,嘴巴也咧到了极限,罗婳甚至能看到他嘴角渗出的血丝。罗婳急忙想去扶他,袁之初先前绷直的身体忽然就扭曲起来,他的四肢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一般,狂热的挥动着,带着他的身体向前移动。
罗婳被袁之初挥动的手臂打到,一时间没控制住身体的平衡,摔倒在地,在她爬起来的一瞬间,她也看到了群星罗列的夜空。
真是太美了,罗婳的身体顿时停止了动作,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呆呆的望着天空,仿佛是忘记了眼前还有一个发疯乱跑的袁之初,忘记了还要调查社稷坛,忘记了穿越和复仇,她的大脑之中现在只剩下了这一片璀璨的星空。
也许是过了一瞬间,也许是过了一万年,罗婳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飞镖擦着她的脸飞过,在她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突然的疼痛让罗婳猛然从迷梦之中清醒过来。她再一次的摔倒在地,慌忙爬起来之后,她看到袁之初居然爬到了社稷坛中心的“社主”旁边,那是一块半埋在土中的青铜短柱。袁之初正一下一下的用头朝柱子上磕去,他的头上以及柱子上皆有血痕,魏米安在后面死命的拽着他,想阻止他这个疯狂的举动,但是魏米安毕竟人小力薄,面对发着疯的袁之初,居然牵拉不住,他们两人前后进退的场面仿佛是在跳着一场怪异的八佾之舞。
罗婳赶紧跑到二人身边,想帮魏米安一起把袁之初拉走,奇怪的是,两个人的力量居然也拉不动袁之初,仿佛是铜柱有无尽的磁力一般,在吸引着袁之初,非要他触柱而亡不可。
没办法了,罗婳心中暗道一声抱歉,咬咬牙,抽出了掩日宝剑,用力把剑柄敲在了袁之初的后脑之上,“嗵”的一声闷响,力量震得罗婳虎口发麻,再看袁之初,已然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罗婳和魏米安二人瘫坐在地,大口的喘着粗气。
“楚玉姐,你也中邪了吗?怎么喊都不动弹。”
“嗯,感觉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罗婳摸着脸上那道浅浅的伤口,心里盘算着距离毁容还有多远的路要走,“那个飞镖是你扔的?”
“对呀,幸好我的飞镖水平不错。”魏米安说着仰面躺下直视着夜空。
“不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