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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浮华城的先知

月如弯钩,几颗星光点缀在漆黑的夜空。

夜空下,灯火皆灭,清冷的街道,唯有一位身穿黑衣的人行走在铺着石板的街道,他背影挺立,面带黑纱,只露着一双眼睛,怀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他停下了脚步,侧身走进一个漆黑的巷子,直到走到巷子的最深处,再次转弯后直行,看向巷子内早已在此等待的人——叶行书。

与名字不匹配的是,叶行书的体型肥胖,重二百一十斤,黑色的长发四月有余未洗过,十分油腻,头上爬来爬去的虱子令人作呕,身上散发着恶臭,若不是没完成主人交给的指令,黑衣人永远都不想跟他打交道。

“即是您输了,主人便派我将她送来。”他将怀中的孩子呈现在叶行书的面前。

他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自家主人要把出生才三个月的大小姐,交给这种邋遢到猥琐的人,明明还能找到更好的人来交托。

叶行书伸头看向襁褓中的孩子,望着她熟睡的容颜,沉默了半响,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还算感觉,便无奈的将她接了过来,带着怨念说道:“既不养又不杀,从她那里抢来何用。”

黑衣人猜不到自家主人在想些什么,没有这个回答,张开口传达着主人临走时对他说的话:“主人说,她若死了,便灭了您。”

叶行书嗤笑一声:“他就不怕我把她带入魔道或者把她炼成药人?”

“全凭您来做主。”

话说完,他隐于黑暗离开了此处。

叶行书更显几分无奈,心想当初明知赢不了他,就不该跟他比试,现在就没有这一堆麻烦事了。

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子,他只觉抱了一个烫手无比的山芋,想扔又不能扔,这种感觉着实让他憋屈得可以内伤。

最终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将这个烫手山芋抱回家。

六年之后。

浮华城偏南有一座名为先知的三层阁楼,这是浮华城中装修最豪华的一栋楼,阁主是一名叫叶行书的男子,六年前来到了这座小城。

原本他邋遢得过分,身体十分肥胖,但住了三年后渐渐就变瘦了下来,也变得爱干净了,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邻居看见他,还以为认错了人,因为叶行书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就像换了一个人。

他的本职是算命先生,因算得极为准确,从未算错一次,被人称为先知。声名远播后,更有不少名门望族不远万里前来寻他算命。

只是一个月前,算命的先知忽然换了人,是一位五六岁的小女孩,女孩生得水灵,面相和善,待人亲切,所以就算看不上她算术的人也带着让她试试手的态度,让她算了命。

这一算之下,竟是准确无误!

还不到十天就笼络了整条街的人心。

半个月后,让她算过命的人竟没一位敢小看她的算术。

这天,先知阁没多少来算命的人,女孩叶落希接待完最后一位客人,闲来无事,见阁主叶行书也无所事事,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着太阳,一溜烟的跑过去,说道:“爹爹,再教我点别的东西呗,算命实在无聊得不行,我说什么准什么,跟乌鸦嘴一样。我看学武就不错,若是学堂里再有人欺负我,我往他脸上来一拳,看谁敢再欺负我。”

叶行书心想:若是让你学了武,你第一个揍的不就是我啊。

晃着的摇椅渐渐停了下来,他睁开双眸,看向终于快拉扯大的女孩,心想,终于有人替天行道,知道他辛苦,替他打抱不平揍了她一顿,实在快哉!

他强忍着脸上的笑意,问道:“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叶落希盯着叶行书幸灾乐祸的表情,皱起了眉头,若不是看在他是她爹的份上,按她的性子,此时已经一巴掌就扇过去了,哪里轮着他来幸灾乐祸,事不关己。

“别人的爹娘知道自家孩子被我欺负了就来找麻烦,你倒好,不关心我被谁欺负了,竟然还问他们怎么欺负我的!我还是不是你亲生女儿啦!”

此时她心里想的是:虽然欺负我的人都被我狠狠地诅咒了一番,但实在没拳拳到肉被打出来的爽快。

叶行书听叶落希说完话,心中一喜,他正犹豫怎么跟她说自己不是她的亲生父亲,现在这个机会不说实在太可惜。

叶行书消瘦的小腰板难得坐得板正,平日里的嬉皮笑脸也收敛了几分,表情带着五分认真五分诚恳。

叶落希微微眯起双眸,按照她对他的了解,已经看出这幅摸样的叶行书,一定没憋什么好话。

“咳!”叶行书清了清嗓子,话语也在他曾经的设想下尽显几分委婉:“等你十五岁了就离开先知阁吧,但你千万千万别去找你亲生父母,随便去哪混口饭饿不死就行了。”

叶行书倒是不怕她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只是她亲生父母会不会接受她就是另一回事了,若是好不容易养了这么大的小屁孩,被他们一人一掌给打死了,实在是太对不起他辛勤的呵护以及投资进去的精力。

叶落希听完,难以置信的愣在原地,那双水灵的黑色眼眸盯得叶行书心里有些发毛。

叶落希没想到他这么大的人了还会说出这般不负责的话,忍无可忍地提起身上的小长裙,抬起脚狠狠踹了一下摇椅:“不教就不教,竟然还说这种骗小孩的话,好歹我六岁了,不是三岁好吗!”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认真地在和你说这个话题,你看我的眼睛像骗你吗?”叶行书稳住晃动的摇椅,直视叶落希盯着他的双眸:“你真不是我女儿,而且我才二十岁,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女儿!”

唉,为了让她相信,他是真的撒了一个小谎。

“十三岁成亲的男子也不在少数啊。”

叶行书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沉默了一会儿,说:“十三岁有女儿的没有吧。”

“你不就是吗。”叶落希只当他又犯毛病了,也不跟他扯皮,言归正传:“教我武功跟这个又不冲突!”

见她依旧不相信,叶行书已经把想出来的词汇用光了,暂时组不出能让叶落希信服的话,他望着天,深深叹了一口气,略带绝望的躺回摇椅,如同一条瘦弱的死鱼。

两人都沉默着,叶行书想了想,觉得现在跟她说这个可能有点早了,索性也就放弃了,等时机成熟再跟她说吧。

“书房啥书都有,自己学,自己悟。”

叶落希翻了一个白眼,对叶行书的懒惰实在是无奈至极,她若是认识里面所有的文字,自是不可能来打搅他的:“里面的书我大致翻阅过,但有的字先生还没教,你教我。”

叶行书满脸嫌弃:“去找你先生教。”

叶落希对他无奈,打不得也骂不得,只能妥协:“行,那我中午不回来在先生家吃了,你在家就等着饿肚子吧!”

“一顿不吃饿不死,反倒是吃饭太过麻烦。”

叶落希翻了一个白眼,对他的懒惰又有了深层次地认识,索性放弃了对他的治疗。

从二楼的书房内拿了一本文字最多的书,下来之后,回眸望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叶行书,嘟囔道:“我若被人绑架了,估计他还在家睡觉呢!”

叶落希像个小大人一般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对叶行书的失望。

先生的家在西面,距离先知阁有四条街的距离,叶落希独自一人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遇到熟人,微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正走到第三条街的巷子,叶落希眼前忽然一黑,嘴巴不知道被谁绑住了,双脚脱离地面,她拼命的挣扎着,但还是无法阻拦他们将她的小胳膊小腿给绑起来。

叶落希有些慌,想喊人喊不出来,所有的挣扎都没有用,她只能放弃挣扎,保留体力。

唉,没想到自己刚刚嘟囔的话,竟然真的应验了。

她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只知道自己被别人绑架了,而自家爹爹还在阁楼睡着午觉,看来暂时不会有人发现她被绑架了。

叶落希求救无门,默默诅咒叶行书睡不着觉,诅咒了一会儿,她自己倒是睡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罩着她的麻袋不见了,她迷茫的打量四周,这里看上去是一座荒废已久的破房,里面堆着一些干柴,有些破洞的房顶向右塌陷,若不是有墙壁支撑着怕是已经不能住了。

外面已是傍晚,下着瓢泼大雨,房子内早已经进了水,地上湿乎乎的,叶落希一直睡在地上,此时后背已经湿透了。

房梁还算完好的左边,有五个成年人正围坐着在烤鱼,叶落希认识其中那个看上去有四十的中年人,他前几天来算过命,名字叫黄禹,算的是财运。

叶落希见他们在烤鱼,她的肚子不时的叫着,嘴里的口水泛滥,见他们也没绑着她,便凑过去坐到火堆旁取个暖:“大叔,我饿了,给我点吃的。”

五个人早就发现她醒了,也不怕她逃跑,却有些惊讶她竟然自己凑过来,找他们要吃的,实在是有些胆大妄为。

黄禹掰了一半饼给她,叶落希接过来嫌弃的看了一眼,若是自己没有被绑架,她现在一定在吃叶行书做的糖醋排骨,蟹菇鸡蛋汤,炸的肉丸子还有他在香酥阁买的糕点。

叶落希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不能太挑剔,默默啃着干硬的饼,吃完了一半,擅自拿过旁边的水壶,见他们也没说什么,就打开来小口小口地喝着,等卡在喉咙的饼咽下去了,才满意的将水壶放在了原处。

“大叔你们把我绑了是要把我给卖了吗?”

其他四人沉默不语的吃着饭,给她掰了一半饼的黄禹说道:“对。”

叶落希早已过了紧张的阶段,不慌也不忙的问道:“打算卖到哪里啊?”

“拍卖会或者别的地方。”只要给得钱多卖给谁都是无所谓的。

叶落希了然的哦了一声,不带情绪的感叹道:“我好惨啊。”

黄禹见她这般不以为然,倒有些惊讶,问道:“你怎么不大哭大闹?”

叶落希捧着自己的脸,望着燃烧的火焰,可怜兮兮的说道:“我爹说遇到绑匪不能大哭大闹,不然就会被你们打的,我长得这么可爱,脸上要是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

听完叶落希的话,场面一阵的无语,显得有些安静。

见他们不语,叶落希不悦道:“怎么,我长得不可爱吗?”

其他人不言,黄禹敷衍的回答说:“还行吧。”

叶落希皱起眉,更加的不悦:“什么叫还行?一看你就没有娶媳妇!这个时候应该夸我长得最好看。”

“……”

说完,叶落希自己也觉得尴尬,看另一个人的鱼烤好了,便伸手朝着他说:“你这鱼烤得不错,给我尝一口。”

那人觉得一口也没什么,就给她了,叶落希接过来就往鱼身吐了一口口水,没等那人反应过来,用手将口水在鱼的身上快速涂抹均匀,抬头看着那人快要气炸了的表情,若不是有其他人拦着,她怕是已经被他给揍死了。

叶落希无辜的拿着鱼在他面前晃了晃,火上浇油的问道:“你还要吗?”

那人咬牙切齿望着她,重新拿过一条鱼用木棍串起来烤。

见他们这般纵容她,倒是让叶落希怀疑是叶行书派人来绑架她然后把她卖给所谓的亲生父母手中。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不对。

叶行书连饭都懒得吃,怎么可能花心思玩这些花花肠子。

叶落希咬了一口鱼,说:“你这盐巴放少了,味道有些淡,还好这鱼是鲜美,没被你糟蹋。”

那人现在已经忍无可忍了,噌地站起身,怒指叶落希:“老大!我能把她揍个半死吗!卸掉一个胳膊也行!”

还没等黄禹说话,叶落希作死的说道:“哎吆吆,要是把我的手给卸下来,卖掉了也不值钱啦。我这小可怜吆,怕是一文不值呢,卖给人家人家还不稀罕呢。”

黄禹也算沉得住气,心想这小妞在外面不算什么,但按虞国的审美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卖给达官显贵估计也能卖不少钱。被折磨了,价钱也就跌了。

“李三,沉住气,一条鱼而已,这妞长得不错,等把她卖了,拿了钱还怕没钱买肉吃。”

李三的气呼呼地坐下身,见叶落希得意洋洋,他越想越气,不能打她出气,他只能憋着气。

李三坐了一会儿,忽然计从心来,奸笑一声,准备吓吓这小娃子给她一个教训:“小娃子,知道你被卖了之后会怎么样吗?”

叶落希不屑的笑了笑:“我可是先知阁二把手叶落希,将来要继承先知阁的先知,未来之事如何,我自是晓得通彻。”

但经他提醒,叶落希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己将来的处境,在心里开始默默祈祷叶行书赶快来救她。

李三继续说道:“既然这么神,那你怎么没料到我们抓你?”

“先知不可占卜自己的祸福。”叶落希一脸神圣,似乎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李三倒不信这邪,说道:“你为我算一卦,若是成真,我就请你吃烤鱼。”

“烤鱼不好吃,我要糖葫芦和糕点。”

“行。”

“你的名字。”

“李三。”

叶落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嘴角带着浅笑,有模有样的闭上双眼,掐着手指,不一会儿,睁开双眸,说道:“明天中午,你的钱包会丢失。”

李三看了一眼腰间的钱包,并不相信叶落希的话,说道:“要是没丢,你就是骗子,这先知阁的名声可是被你给毁了。”

“别忘了我的糖葫芦和糕点。”

叶落希说完话,站起身走回原来躺着的地面,从先知阁里拿的书正躺在干草堆上。

见书没被淋湿,叶落希拿起书走回火光处,随意翻到一页看着上面的文字,遇到不会的字就抬头,指着书上的字问那五个人,也还好黄禹能识文断字,才能解答叶落希。

这本书里面记载的是历史,其实她更希望里面记载着一些功法,这样她就可以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

但终究只是想想而已,她不可能一晚上就练成武功盖世的人,更不可能凭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打败四五个粗壮的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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