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界
水镜之中,朝阳洒在那园中含苞待放的花木上。连翘悉心浇灌着这些她与锦觅共同培育的花木,即便是角落小草她亦仔细呵护。
“连翘。”
回头,长芳主一身锦衣缎裙,仙纱飘逸的踏入水镜。连翘低头,手指轻揉眉心,长芳主又来了,连翘心想。
“可有想起什么?”长芳主关切问道。
连翘怯怯抬头:“长芳主,您问了好几遍,我也说了好多遍了。”
长芳主稍稍有些急了:“若你能说重点我会如此?锦觅见了他,有何什么异样吗?”
“没有啊,很正常。”
“就没有任何交流?”
“相互敬了几杯酒。”
“那宴席过后,可有详谈?”
“长芳主……”连翘一副万般无奈的模样:“您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啊。”
“怎得你去个宴席,样样不晓事事不知呢。”长芳主略有不满地说道。
“我也不想啊。”她怎知那魔界的酒如此之烈,连翘着实委屈。
当晚他们四人推杯换盏,好不愉快,几杯下肚众人便雀跃起来了,那月下仙人与彦佑君更是欢喜不已,一杯又一杯的毫不停歇,待她醒来就已身处花界了。
长芳主见她这般模样,瞟了她一眼:“罢了,看来是问不出所以然来了。”继而又道:“你说这锦觅究竟心属何人呢?”
“长芳主为何不亲自问锦觅?”连翘问道。
叹了气,长芳主无奈道:“无非就是说自己身居要职之类的,又不是没问过。”原以为她百年前不与天帝成婚是心中还放不下那火神旭凤,可这么多年却丝毫不见她心神感伤,反倒是潜心修炼,尽职尽责,连这花界之事也是努力研习,丝毫不马虎。如今这火神归来,可锦觅依旧如往日模样。如此认真勤恳的锦觅,倒是让她有点琢磨不透了,长芳主心想。
连翘看出了长芳主心中所虑,微微笑道:“锦觅已经长大,她自有她的主见与想法,长芳主您又何必多虑呢。”
“但愿如此吧。”低头想了想,如梦初醒:“快到锦觅归来的日子了吧?”
“是呢,应该是这几日了。”自从搬去洛湘府后,每过一段时间锦觅便会回来花界小住。或与园中精灵研究花木,培育新品;或与连翘促膝长谈,互诉心事;或与众芳主切磋讨教,共商议事。
只见长芳主盈盈一笑,先前担忧之意皆抛诸脑后,开心道:“我得让铃兰好好准备锦觅所爱之物了。”
洛湘府
朦胧中,似有一股酒气涌上心头。天旋地转后,那妖娆美艳的烈火转眼便化作神清气爽的池水。水中,锦觅似在与一条漂亮的银鱼玩耍。那鱼尾十分之长,将锦觅团团围住,即便身在清凉池水中,身子却还是炽热。
片刻,银鱼化作一位少年郎,一双眼眸看得她入迷。身子越发滚烫,循着一丝凉意,锦觅不断往少年郎方向凑上前,似乎只有那怀抱能让自己好受些。少年郎欲拒还迎,一双手拥着锦觅,两人在水中耳鬓厮磨,可锦觅却还是有说不出道不明的难受感。
忽的,少年郎将她无情推开,激起身旁泛泛水花。锦觅看着那少年郎向那水面升去,自己却越往下沉,越陷越深……
感觉脸上有痒意,锦觅缓缓睁眼:“唔……是梦么?”锦觅喃喃。扭头,一颗毛茸鹿头正伏于她头侧,那忽闪忽闪的大眼似看到了喜爱之物。锦觅轻笑,伸手抚摸着它,它亦闭上双眼享受着。
“仙上您醒啦。”
锦觅侧目,自家仙婢正于床边俯身问候。环顾一视,魇兽?洛湘府?眉心微蹙,双指揉了揉前额两侧,满脸疑惑,头怎么那么痛?锦觅心想。
双手撑床欲坐起,仙婢立马上前搀扶着,锦觅问道:“我何时回来的?”她不是应该在鎏英暮辞的大婚宴席上吗?
仙婢拿了一袭披风披在锦觅肩上,说道:“仙上您忘了?几日前您醉酒,是陛下送您回来的。”
“几日前?”锦觅眼神迷蒙,心中却惊讶:“我是醉了几日?”
“是啊,约莫有三日了。”仙婢招了招手,另一名仙婢便将热茶奉上。
伸手接过热茶,随着热气升腾,一缕清香之气淡淡溢出,沁人心脾,醒人心神:“我竟然醉了三日。”锦觅自嘲道,那魔界的酒可真是烈啊。
忽然魇兽腾地而起,仰着头,口中之声接连不断。锦觅猛地扭头瞪着它,她当然知道它是在取笑自己,它又不是第一次了。瞄到锦觅利眼,魇兽非但没有停下,反倒更加肆意大笑了,气得锦觅恨不得将它身上那漂亮的毛发给拔个精光。
灵光一闪,锦觅收回锐利眼神,将手中温茶仔细喝光,缓缓道:“你再笑,我便将我府中的所有青菜都给你吃。”
瞬间安静让锦觅斜目瞟了一眼。只见魇兽张嘴无声,眼中光芒只留下了惊吓与讶异,锦觅偷笑,对此等反应十分满意。忽然,魇兽眼珠忽转几圈,继而扭头就跑。锦觅以为它生气了,立马转身欲下床追去,却见魇兽停下脚步,与那门外站立之人相对望。
看着门外的小鱼仙倌与魇兽,锦觅无言。已然长成与小鱼仙倌半身之高的魇兽,却还是如小兽般蹭着他的掌心与腰间撒娇,如今倒是学会了兽仗人势:“倒是懂得找帮手了嘛。”锦觅冲着门外喊道。
低头看见魇兽那嚣张的眼神,再看看锦觅那气得哭笑不得的神情,润玉轻笑,伸指轻弹了一下魇兽额间:“顽皮。”
只见魇兽稍稍抬头看着润玉,眨闪着委屈大眼,似乎在控诉着润玉的偏心,随后又抛给房中锦觅一计不甘心的眼神,便哼唧唧的踏步离去了。
“你看它,都被你惯的。”锦觅嘟嘴囔囔道。
润玉踏门而入,仙婢们纷纷行礼退下,仅留下锦觅与润玉:“据说这些年,魇兽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更长。”润玉走至锦觅床前,关心道:“好些了吗?”
锦觅点点头,说道:“好多了。只是不明,这次居然醉了那么久。”说到此,锦觅又开始隐隐头痛。
“你与叔父和彦佑如此喝法,三日便是少了。”若非有解药,你怕是要醉上更久,润玉心想。接过锦觅手中茶杯,转身至那四方茶桌,替她添满一杯。相同的情景,相同的动作,那晚一幕幕又浮上润玉脑中,瞬间由耳根红至脖颈初。
锦觅低头,回想方才醒来前的梦境,自己像是在水中与鱼一同玩乐,又似乎与一位少年郎有肌肤之亲,而那少年郎的感觉,似与……抬头看向润玉背影,那相似的感觉,唰的一下,锦觅脸蛋通红,头脑发热。这酒碰不得,竟会作出这样的梦境。
润玉拿起茶杯转身,对上绯红脸色的锦觅,心中一惊,顿了顿,觅儿莫不是想起了?润玉心想,微微吸气,故作镇定地走了过去。锦觅亦看见了润玉的不自在与通红的耳根,不禁疑惑,又不是他做梦,怎得他也红了?润玉递上茶杯,锦觅接过茶杯,两人互相逃避着对方眼神,久久不作言语。
屋内,一片宁静与轻微尴尬,门外,却是一阵喧闹与略微不满,终是引起了润玉与锦觅的注意。
“怎么外面这么吵闹?”锦觅问道。
润玉侧头仔细倾听,脸上爬上无可奈何之意。回头,温柔对锦觅说道:“我出去看看,你且好生休息。”
锦觅微笑点头,目送着润玉离开。
“两位仙上,洛湘府的确暂不接客啊。”洛湘府外,一名小仙童正极力阻挡着月下仙人与彦佑的去向。
“呔!看看老夫是什么人。小锦觅不见谁也不会不见我。”月下仙人激动道。
“就是。我和你仙上还是共享灵力呢。”彦佑边说边伸头探望府内,喊道:“锦觅,锦觅。”
此举吓得洛湘府仙童着急不已:“嘘,两位不要喊叫啊。我家仙上方才醒来,还需静养呢。”
“那更要让老夫进去好生关心了。”月下仙人提起手杖便要跨门而入了。
仙童扑通跪倒在地,扒拉着月下仙人的腿:“莫要为难小的了,小的是有令在身啊。”
“谁下的令啊?”彦佑问道
“是本座下的令。”
循着声音望去,润玉正缓缓步行而来。月下仙人抖了抖脚,低头一瞪,那跪倒在地的仙童就立马松开了双手。与彦佑一同上前,月下仙人询问道:“润玉,为何要下逐客令啊?”
润玉低头,示意仙童退下,仙童起身颔首俯身便退了下去。回眸看着他们两个,没好气地说道:“不下逐客令,便是等着你们二人打扰她?”
彦佑凑上前轻声道:“莫不是为了给两人独处的机会?”
“哎哟,我家润玉终究长大了哦。”月下仙人一脸自豪地拍着润玉肩膀说道。
“放肆。”两人脸上的坏意与那狡猾的语气,让润玉微微一怔,继而恼羞成怒,激动道:“本座岂是如此流氓之辈。”
两人相视,一抹坏笑同时现于脸上,看向润玉,异口同声道:“你脸红了。”
不知是心中有亏抑是一语中的,一向能言善辩、口若悬河的天帝陛下,这一刻竟是如此笨口拙舌。片刻,润玉回了神,稍稍侧头,轻咳了两声,对二人说道:“你们快回去,觅儿需要休息,不可打扰。”
语毕,便避开两人灼热目光,挥袖离去。刚走两步,又转身道:“还有,那晚之事与那酒,不许声张。否则,本座饶不了你们。”
月下仙人与彦佑一看便知道润玉心中有鬼,怎可放过如此良好机会。两人拔腿便追了上去,左右各一的缠着润玉问道:“那你也说说那晚之事啊。”
璇玑宫
触摸着那冰凉的四方石桌,旭凤不禁想起往日。
那些年,他常与润玉在此对饮对弈,两人你赢两盘他输三盘,饮尽好酒,润玉的星辉凝露更是为了他备了许多。想到此,旭凤便不由自主地笑了。望着这宽大的璇玑宫,依旧如往日般。不知是习惯抑是还未释怀,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搬去天帝住所,依旧住在这清冷宁静的璇玑宫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怎得宫中侍卫如此之少?”即便自己是隐身进入,但在此许久了还是没被发现,这破军将军是怎么安排的,旭凤心想。
好不容易挣脱开叔父与彦佑的纠缠,一进宫门便看见旭凤在内。
微微一怔,继而微笑,上前:“怎得如今倒学了彦佑那悄无声息之态。”
旭凤回眸,道:“当年可是你不许我随意进出天界的。”
“当年不许的可是魔尊旭凤,可非吾弟旭凤。”
润玉所言让旭凤微微讶异,不禁轻笑。两人坐于那四方石桌,如同往日般,一壶清酒,两盏酒杯,二人对饮,畅所欲言。
“忽如前来,可是有要事?”润玉率先开口问道。
旭凤饮下一杯酒,点头,说道:“幽冥帝君来过魔界。”
停下手中动作,润玉半眯双眸,旭凤见状继续道:“说是想与魔界联盟。”
润玉垂眸,放下酒杯,提起酒壶为二人满上酒,自己又拿起酒杯,品尝这个中滋味。旭凤见他如此云淡风轻,有些着急道:“兄长不担心?”
抿了抿嘴唇,这酒,苦涩了些。抬眸,缓缓说道:“若此事是发生在当年的魔尊在位,或许我还会有所担忧。”说完,一双深邃眼眸看向旭凤。
脑中有些打转,想了想,旭凤失声轻笑:“如此抬举,怕是担当不起啊。”举杯,那声音在宁静的宫中显得格外清脆。
对饮后,润玉严肃问道:“此次,幽冥帝君还有其他举动吗?”
旭凤摇头:“他并未强求,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这幽冥帝君的实力不弱,其掌管的冥界,蠢蠢欲动的情况不亚于当年固城王掌管的魔界。此次却低头示好?”润玉说道。
“我亦有同感。我与鎏英暮辞都觉得,他是来试探。”旭凤若有所思,继续道:“另外,他同行还有一人?”
“怎么说?”
“那人并未以真面目展示,斗篷下是仙是妖是魔皆未得知,但我看那人修为极高,且周身透着阴柔气息,尤其熟悉。”
旭凤一言一句让润玉陷入沉思。修为,阴柔,熟悉,这些词围绕这着润玉,久久不散。
良久,润玉才开口道:“切勿打草惊蛇,我会让破军密切关注冥界的。”
“恩,我来亦是想提醒你,多加防范。”旭凤认真道。
润玉微笑:“谢啦。”
“兄弟之间,何须言谢。”又一次的举杯,又一次的一饮而尽,又一次的相视而笑。
“你打算,还是留在魔界?”
“恩。现在魔界,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