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和善的语气,让一路惊魂未定的陆怀恩感觉到一阵温暖。听到叫他,几乎没怎么想就从冰冷的地面上站了起来,抱着小猫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老道突然跪了下来,给刚刚经过他身旁的陆怀恩吓了一跳。
“两位仙长,晚辈不想走了,还请仙长成全!”
“你确定?”青岩严肃的面容看起来有些吓人,老道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目光。
“这位小道友,这可是离开苍蓝最后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今后再想离开全无可能,这里灵气本就稀薄,又因为这位小道友的原因,灵气所剩无几,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和尚好言相劝。
“两位仙长,晚辈心意已决,这里是我的家,我一辈子都在这里度过,再说以我的资质即便是进到仙域也难有什么作为,不如就留在这里了此一生,也算落得个落叶归根,请两位仙长成全!”老道对着青岩两人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趴在地上也不起来。
“这……”和尚看向青岩,看起来在等他拿主意。
“朽木!”青岩重重的哼了一声,明显有些不悦。
就在这时石柱羸弱的光芒突然大盛,划破眼前的黑夜照向天空,从一旁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直通天际的光路,穿入浩渺的虚空当中,遥遥没有尽头,不知通往何处。
“走!”
青岩又一次出现在陆怀恩身后推了他一把,没等陆怀恩反应过来,就这么直愣愣的飞进了光路当中。青岩和大和尚也紧跟着飞了进来。光圈一闪,在老道的注视之下,三个人连带着光路同时消失在夜空当中。
……
光路内,陆怀恩感觉自己正处于一个奇怪的空间,脚下是青岩丢出来的圆盘,周围则被一层半透明的光幕包裹着。尽管圆盘很平稳,可他本能的觉得此刻圆盘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前进,这感觉就像是被丢进了封闭的电梯里,自己正跟着电梯在急速的上升,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他并不知道终点在何处。或者说他知道终点的名字叫做‘天玄’,却不知道这个天玄是什么地方。
在进来之前,他看到了这道光直射苍穹,难道说他们正在飞离地面,又或者说这些修士并不生活在地面上,而是生活在半空中,云朵之后,就像传说的神仙一样,那他该如何才能返回地面呢。
今天所有事情都在推着他向前狂奔,丝毫没有留给他喘息的机会,每一秒都是一场巨变。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毫无选择的机会,他也从没有问过,可是看到老道他才明白,似乎自己可以选择拒绝。相比于未知的前方,他更喜欢自己熟悉的小窝,他想要回去,想要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里。
圆盘上,不知何时青岩已经盘腿坐在了正中央,锐利的目光盯着前方,看起来极为的严肃。一旁大和尚正不知和青岩说着什么,不是他听不见,而是大和尚嘴里叽里咕噜说的像是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
想想之前老道说的话,陆怀恩知道不能拖下去,他鼓起勇气都上前,看着两人说“两位仙长,我也不想离开这里,能不能放我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声音太小,大和尚和青岩还是自顾自的说话,没有给他丝毫的回应。
“两位仙长,我不想离开,请两位放我回去!”这一次他特意提高了声音。
青岩根本没有抬头看他,倒是大和尚和青岩说了两句听不懂的话之后,转身冲他笑了笑,突然抬起手来,轻轻拍在了他的脑门处。
陆怀恩就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像是瞬间涌入了万千信息。他的脑子此刻仿佛变成了一台超频的电脑,急速的处理着这些东西,在电脑过载烧毁之前,终于将所有消息储存了进去。
“阿弥陀佛,小道友,星盘已经启动,已经无法回头。”大和尚说的还是刚才那种叽里咕噜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陆怀恩却能够清晰的明白他的意思,似乎自己天生就掌握了这门未知的语言一样。
“呃……”陆怀恩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脑子有些混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道友不要着急,这是通用语,自然点说就好。”大和尚好心解释。
“可……可为什么……那个…老道能够不走。”陆怀恩终于说了出来,很奇怪,他竟然真的就说出了自己从没有接触过的话。
“小道友,现在确实晚了。”
这一下陆怀恩真的着急了,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他不能就这样被裹挟而去。左右看了看,快速向圆盘边缘走去。既然他们不让自己走,那他就自己走,只要这光幕之外还是山顶,他就立刻跳出去。
透过光幕,外面似乎就是一片黑暗,看不到什么东西。就在他想尝试着伸手看看能不能把光幕拨开一点的时候,背后传来青岩的怒喝。
“不想死,别动!”
陆怀恩被这一声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青岩还是坐在那里没有移动分毫。
“小道友不要冲动,这星路外就是空,以你的修为还难以应付。”大和尚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已经离开苍蓝星很远,单靠你自己是不可能回去的。”
大和尚的和言细语此刻却像是一盆凉水浇在了陆怀恩的头上,浇灭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无论前方是什么,他已经没有了回去的道路,他注定要远离熟悉的一切进到一个未知的世界。
恐慌!
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像是被丢进了万千嘈杂的人群当中,亿万声音在他耳畔嗡嗡作响,要将他的心脏生生压爆,要把他的精神彻底揉碎……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传来,刹那间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了。陆怀恩的精神再次回归身体,轻轻摸了一把,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的头发竟然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
“小道友,修炼一道,切记保持一颗静心,不要给心魔可乘之机”大和尚双手合十,手中佛珠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陆怀恩没有向大和尚道谢,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不想做。感觉自己就像是落入了江河中的一片树叶,除了随着水流不断向前,什么也做不了。就这么在原地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怀里传来一丝极为轻微的声响。小心翼翼的打开睡衣的怀抱,一直被他抱在怀里的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睡着了,刚才的声响就是它那柔柔的鼾声。看着小猫熟睡的样子,轻轻抚摸它柔软的毛发,他的心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高度紧张的精神一旦放松下来,在疲惫的感觉包裹下,他竟然也进入了睡梦。
在睡梦里,那些光怪陆离的场景、稀奇古怪的东西全都跑了出来。如果说之前它们是涓涓细流,这次它们就是汹涌的洪水,将他完全淹没在其中,强大的压迫感让他难以呼吸。就在他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阵剧烈的晃动将他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第一时间查看怀里的小猫,见它还在憨憨的沉睡,这才松了一口气。
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青岩两人。青岩脸上的表情似乎比之前又严肃了许多,紧锁的眉头像是在担心什么事情。大和尚的脸上也没了笑容,看向光幕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担忧。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样子和刚才的晃动有没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从脚下的圆盘传来,这感觉就像是汽车高速驶过减速带,多亏陆怀恩是坐在地上,否则想要保持平衡恐怕很困难。
“喵!”
他怀里的小猫在这颠簸下也醒了过来,闭着眼睛伸了一个懒腰,对于被吵醒这件事,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陆怀恩想要问一下发生了什么,却不知道该问谁好,问青岩他没有这个勇气,问大和尚刚才自己的不礼貌,不知道人家是否会在意。就在他纠结的时候,第三次晃动又发生了,这一次比之前都要剧烈,陆怀恩直接被甩到了边缘,再向外一点,恐怕就会飞出光幕的范围。
“小心!”
大和尚看到了他的危机,一个飞身过来,将他拉回到靠里的位置。
“大师,这是怎么了?”陆怀恩趁机问道。
“不瞒小道友,这条星路本就不稳定,早已在荒废的边缘,这次苍蓝星灵气急速减少,加快了这一过程,现在星路个别地方出现了破损”大和尚说完又像是安慰他“不过小友也不必担心,有青道友主持星盘,这点破损还不要紧,我们肯定能够顺利到达天玄。”
陆怀恩点点头,他知道自己担心也没有什么用,现在的自己只能静静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接下来的过程就像大和尚说的,虽然时不时的会发生一次晃动,可总归没有什么危险,顶多算是汽车从平坦的高速公路驶入满是坑洼的乡间小路,除了坐起来没那么舒服,并不影响行进。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颠簸,大和尚的脸上又有了那和善的笑容,就连青岩紧锁的眉头都稍稍舒展了许多。
在这一过程中最为得意的要数小猫濡沫,刚开始它还有些害怕,躲在陆怀恩怀里不敢出来。慢慢熟悉了之后,这个小家伙的胆子越来越大,先是跳到脚下的圆盘上,见没有什么危险,后来竟然自己在上面逛了起来。陆怀恩虽然有些担心,可见没有什么问题,最后也就是任由它玩耍,只是在它靠近光幕的时候会将它叫回来。
“小心!”
就在陆怀恩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的时候,青岩的一声低沉的惊喝,将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青岩面色铁青,紧锁的眉头绞在了一起,一对虎目瞪了起来,周身上下发出淡淡的青光,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混沌海!怎么会这样!”
大和尚笑容瞬间消失,两步来到青岩身旁,盘腿坐下,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金光,真犹如佛教传说中的佛陀一般。
“青道友尽管主持星盘,我在一旁辅助!”
“好!”
陆怀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脚下的星盘好一会都没有颠簸,他不知道是什么让两人如此紧张。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光幕之外,这一看他不禁瞪大了眼睛。之前光幕外就是一片黑暗,什么都没,就仿佛外面就是一片虚空。此刻外面却有了东西,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东西,感觉既像是水,又像是气,环绕在光幕之外轻摇,像波浪一样涌动。他甚至觉得整个光幕都在随着这种奇怪的东西摇晃,可仔细去感觉,却又什么都感觉不到。
“喵!”
小猫濡沫发出一声惊恐的喊叫,陆怀恩还从没有听过它如此的害怕。慌乱间看了过去,就看到几米之外的小猫正盯着光幕的方向全身颤抖,毛都已经炸了起来。光幕之外,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两个翠绿色的光团,就像是两个诡异的灯笼。仔细再看这哪里是什么灯笼,俨然是两只巨大的眼睛。隔着光幕看不清楚眼睛后的身影,可单单这两只眼睛已经足以让陆怀恩的心狂跳不止。
“濡沫、快过来!”
陆怀恩对着小猫招了招手,或许是太吓怕了,小猫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他,根本动弹不得。
幸好那对绿色巨眼的主人似乎没有什么攻击性,只是看了看之后便开始慢慢后退,两团绿光也是越来越淡。
就在陆怀恩悄悄松了一口气,准备上前把小猫抱过来的时候,光幕上绿色巨眼的影子急速放大。
轰!
巨眼的主人分毫不差的撞在了星盘之上,巨大的撞击力传到陆怀恩脚下,毫无防备的他直接飞了起来,向着另外一侧飞了出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穿过了另外一侧的光幕,就这么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