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大舅回到庄上后,偷摸摸的回房间放了东西,然后急匆匆的来到了厨房,看见自己的媳妇儿玉兰正一个人在包着饺子,旁边的下人们一个个不说话,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情况就知道自己的处境危险了,于是,笑眯眯的进去抢着干活,玉兰全然不理他,自顾自的包着饺子。
大舅自是对道歉认错有着行云流水般的熟练,先是把下人们都打发出去了,然后把门一关,在往玉兰面前一跪,果然,玉兰刚开始不理会的表情有了些松懈,冷冷的说:“你这膝盖什么样子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跪什么跪?跪的伤着了又要在雨天疼的鬼哭狼嚎啊!”
“索性疼死算了,疼死也比惹媳妇儿生气强。”说着说着又做出了一副难受的表情来,玉兰心里其实也没多大的气,因为自己先前打牌也忘记了时间,也才来了不久,于是见大舅这样子就赶紧拉着他起来,
“你疼,不还得我来伺候,还不快起来。”大舅见了个台阶也就赶紧顺着下来了,感激的说道:“还是我媳妇儿心疼我。”
“我不心疼你说心疼你?等着你那疯丫头来心疼你啊。”
“是了是了,就我媳妇儿最心疼我。”
“你这张嘴啊,骗人的鬼。”大舅母玉兰这样骂着,但是也只是嘴上唠叨唠叨,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但是不免还是回盘问:“老实交代,又去哪里疯去了?”
“没去哪儿疯,就去后山看了看方勤,聊了一会儿。”
“聊着聊着又喝了点酒是吧。”
“没有,没有的事!”
“还没有,我都闻到味了,你呀你,你就喝吧,看看你的大肚子吧!”
大舅看看自己的肚子说道:“我这肚子也不大啊。”
玉兰没说话,就这样看着大舅,大舅见状立马改口说道:“它大。”然后,见玉兰懒得在骂自己了,大舅又连忙抢着接过玉兰手上的活去做。
玉兰看了看大舅的手问道:“洗手没!”
“哦哦哦,忘了忘了,我这就去。”
而后玉兰又对着门口喊了声:“进来吧。”于是门外的下人们一个个的憋着笑都进来了。
晚饭后,追忆和凌雯回到了房间,凌雯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说道:“好饱啊,娘做的饺子最好吃了,是吧姐。”
追忆心里有事,于是也没觉得这饺子有多好吃,但也应付这说道:“好吃。”
“追忆姐,怎么看你闷闷不热的样子,怎么了?是不是想姐夫了?”
“没有。”
“怎么没有,就是好吧,你这样子指定是想姐夫了。”
“嗯,有点吧。”
“看,被我猜对了吧,不过说回来,这姐夫什么时候回来啊?”
“过几天吧,过几天。”其实追忆也不知道,因为自从昨天晚上和他说清了自己的事后,第二天就没看见他了,也没见他留有任何书信,所以对于他到底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追忆真的不知道。
追忆心里乱的很没就先一个人安静会儿于是就对着凌雯说道:“小雯,我有点累了,想去睡一会了。”
“哦,好吧,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
待小雯走后,追忆才敢让眼泪流出来,生气、委屈、迷茫、无措……,一时间融入心头。坐在床上仰望这天花板,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淌,止也止不住。一时间思绪万千,看看周围,心里妈卖批的骂道,这都是些什么啊!好好的干嘛让自己又活一遍,烦死了,这下怎么办!烦躁!MD好好给个身体不就完了,弄得现在这个鬼样子,用着别人的身体,喊着别人的舅舅,睡着别人的老公,MD,牛逼你在狠点!我靠!痛骂一顿后,追忆的眼泪慢慢的也止住了。
追忆长叹了一口气后,心想着,“MD,如风这孙子不会真的丢下我跑了吧,我靠,那我们这算什么?分手?离婚?关键是,我怎么跟这边这么多亲戚解释啊,我被甩了?好像我真的是被甩了,我靠!安静了一会儿后,追忆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虽然一直逼迫着自己不去想他,但是还是不由自主的会想到他,想着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他了,想着以后又是自己一个人了,想着在现代自己孤零零的离开,到了这里又是这样,眼泪就再也不是自己控制了。
就这样哭着哭着,睡着睡着也就到了天明,清晨,追忆被闹哄哄的的声音给吵醒了,扯开了被自己半夜冻的没辙裹紧的被子,也不管自己哭肿了的眼睛,打开门看见门外闹哄哄的,抓住一个人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一小厮回答道:“回追忆小姐的话,昨晚后山走水,方先生没了。”
“什么?”追忆惊慌的说道,转而跑了出去。追忆一路小跑的来到了凌雯的房间,凌雯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了,追忆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抱着坐在床前的凌雯。
“姐姐,我们昨天才见过师父,昨天才见过,还一起聊天来着,怎么今天就……。”
追忆想着也哭了起来,虽然才认识一天,但可能因为经历相同,更像是家乡人,便也难受了起来,拍了拍凌雯的肩膀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我还想让他教我更多的医术,我还想让他再骂骂我的,我以前生气是说过要烧掉他的园子的,但是那些都是骗他的话,气他的话,不作数的,不作数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没事的,没事的。”追忆已经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了,已经想不出什么话来了。
此时大舅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来,看着追忆和凌雯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了,缓缓地将手上的东西拿了出来,“追忆凌雯,这是你们方师父留给你们的东西,你们看看吧,我先走了。”
追忆:“舅舅慢走。”
“嗯。”大舅把东西交给她们后就走了。
凌雯已经没有勇气在去看方琴留下的东西了,于是只有追忆拆开了,那个盒子,里面留有了一封信,还有一栋手工的小房子,房子的模样就是那片小院。而后追忆想打开那封信,但是却看见信上用写着追忆私开,追忆瞬间想到了可能是有一些不好让其他人看见的事,于是就只是把信给收在了衣袖里想着自己回房间再看。
凌雯看见那幢模拟着后山小院的小房子,一时间百感交集,哭的泣不成声,追忆安慰了一阵子之后,见凌雯心情平静了许多,于是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那封信细细的读了起来。
追忆姑娘
你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可能我已经不在了,回想起我们认识的这一天实在是太短暂了,但也足够了,能在这个世界遇见“家里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很抱歉让你经历一个这么不好的事情,但是我想着,这些个事情也只能和你说了。
做出离开的决定并非偶然,而是一个已经蓄谋已久的“阴谋”,我想,我来到这个世界能再见一面那个不是“他”的“他”已经足够了,能看见这个“他”过得这么好,也已经足够了,但是人就是这么的不知足,我还很贪心,贪心着我能得到他,但是“他”终究不是“他”而且这也不合适。
于是我又起了贪心,贪心着是不是死后能再次返回那个世界,能再见一见只属于我的“他”,我不知道这还可不可能,但就算不可能也已经不要紧了,我真的累了,很累很累,也不知道是我抛弃了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原就不属于我。所以我决定,走了,带走这里的一切,这片花海,还有这间木屋里的样子,都是我尽可能的还原着我和他曾经设计过的我们老年生活的院子,既然已经在心里带着他过完了我们的老年生活了,那我想着园子也就一起带走了吧,后山的药草田就留给凌雯了,如果她还能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师父,做的这么不理智的事情,最后,请你替我向他说一句,珍重。
很抱歉啊,对你吐了这么多苦水,还让你承受了这么多,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才认识你一天而已,但总觉得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的样子。很可惜啊,还没见过你的“他”,不过答应我,一定要幸福啊!就算这个身体不是你的又怎样,就算你不是真真正正的追忆又怎样,至少此时此刻命运将你安排在了这里,那我们就自私点好好的活着又能怎样。好了,作为一个家乡人,感觉我说的有点多了,还请见谅。
回归正题,再见了追忆,后会无期。
此致!
敬礼!
方琴敬上
追忆看完信后,异常的平静了下来,梳洗好了自己,换好了衣服后,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长呼一口气后就前往大舅的房间,一番打听后,知道大舅在自己的书房内,于是便找了过去。进门后,看见大舅正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一个香烛,追忆小声的喊道:“舅舅。”
大舅半天没反应过来,追忆只能走进拍了拍大舅的肩膀,“舅舅。”大舅这才反应过来,转身抬起头来看向追忆,“忆儿,是你啊,怎么了?”
追忆偷拿着书桌旁的笔,蹲了下来,此时大舅刚好有一滴泪流了下来,大舅顺势摸了去,追忆站起身来,拿起手上的笔说道:“笔掉了。”
大舅接过后说道:“原来在这。”而后又是一阵沉默,追忆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但是看着舅舅现在这个样子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这香烛是方兄送的,昨天下午我们喝完酒,走的时候,他送的。”
追忆看了看这香烛,说道:“好看。”
“追忆,你说如果我昨天晚上能想着带他出来一起吃顿饺子会不会就没事了?”
追忆听着这个语气,看来他们还都不知道方琴是自杀的,这样也好,不然他们更难接受。于是就宽慰道:“方先生那么好的人,这一去,一定是去天上逍遥了,舅舅您也别自责,这事谁也想不到的。”
“忆儿你知道吗?舅舅也经历过走水,这脚上只是被烫伤了一块手大的疤而已就已经疼的不得了了,可你方伯是整个人啊,他怎么受的了啊,他那么怕疼的人。”说着说着,大舅就止不住的拍打着自己的腿,怨恨自己没有多留一会儿。
“舅舅,没有,不是你的错,是方伯生病了。”
“什么?”
“真的,昨天聊天的时候,他不小心说的,因为害怕说给你和小雯听,怕你们伤心才告诉我,让我替他保密的。”
“真的吗?”
“真的,方先生说是误食了一些没有调制好解药的毒药,身体已经不行了,也就这几天的事,所以这把火,可能就是天意吧,我相信这对于方先生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哎呀呀,这个老方啊,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和我说啊,哎呀呀,这可怎么好啊!”
“舅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定数,你别伤心了,别伤心了,等你在伤心怀里身体,这方伯走的也不安宁啊。”
“这个老方啊……。”追忆又劝慰了良久,等到大舅的情绪平稳后,大舅母也进来了,追忆和大舅母点点头问好后,追忆也就走了,大舅母接棒安慰着大舅。
追忆出了大舅的书房后,就向着凌雯的房间走去,看见凌雯已经躺下了,就问道旁边侍奉的人。
“小雯这是睡了?”
“是的,哭了好一会儿,可能是哭累到了,就睡了,其实小姐昨天晚上就没睡好,一直做噩梦,后半夜才睡的,今儿个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也是难为小姐了。”
“好,我在这里看着她吧,你们先下去忙吧。”
“好的,奴婢就先下去了。”
“嗯。”
待下人们都下去了,追忆看着凌雯,又看了看方琴留下的小木屋,便走到桌子旁边看了起来。许是触景生情吧,时间仿佛又拉回了之前和方琴聊天说笑的时候,看着看着追忆又想到了自己,方琴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自己呢?似乎处在这合家欢和的大家庭里,但终究不是滋味。想着想着凌雯就醒了。
“追忆姐。”凌雯这样喊着。
“在呢。”追忆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转头微笑着看着凌雯,“醒啦。”
凌雯艰难的爬起床来,“睡的昏昏沉沉的,就不想再睡了,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你,没想到你睡着了,就没好打扰你。饿了吧,我去给你端点饭菜来。”
“不用了姐姐,我吃不下,难受。”
追忆走向凌雯的床边坐了下来,拉着凌雯的手说道:“我知道这一切都很艰难,但是姐姐相信你能挺过来的。”
“可是我心里难受,闷得慌,我总觉得师傅还有走,他还是在后山养着他的花草,炼制着他的药,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一般。”
“那就当他是去远游了,是去山水间逍遥了。”
凌雯只是无力的哭着,没有说话,追忆将凌雯抱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