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心的废墟与化茧成蝶
启示录17a：在自己身上，克服这个时代。——尼采。
启示录17b：压迫你的人会让你更加强大。
启示录17c：如果夜晚没有星辰与月光，那么就做黑夜里的烟火，照亮这个漆黑的世界。
房间的门扉打开了。一个服务生模样的小姐姐走了进来，给我放在桌子上的茶杯倒上温度适宜的茶水。她坐在床旁边的凳子上面，将水壶放在地上后一言不发的微笑的看着我。
“谢谢。”我将底座放在盖着大腿的被子上，端起茶杯喝了喝了一口。温度正好，而且十分的清爽和甘美。
“我的姐姐呢？”我问那个服务生。
“你是说那个自称名满真玦的女孩是吗？她现在很好，但是并没有和你安排在同一个组别。”
我第二次端起杯子，把茶水喝干净。知道她安然无恙就好了。现在的我心情异常的平静，即便是知道我们的“选拔”还没有结束。
她帮我再一次倒满了茶水。我就这样一口一口的喝着，仿佛——仿佛在度过悠闲的下午茶时光。她也坐在那里，除了倒茶和对我微笑之外，没有别的动作。
我突然想起了中国古代的一个“习俗”。没错，现在的我就像是在吃断头菜一样。“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我放下茶杯，这一次询问的时候我并没直视她。
“这样看过去，感觉你的举止很是优雅呢。就像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女孩。优雅，文静，又美丽。”她用手把头撑在桌子上看着我。“不过接下来，你要去面对最凶猛最恶毒的野兽们。”
我喝了一口茶水，却没有一丝的恐惧。我的脑袋里一瞬间浮现了各式各样的被称之为“猛兽”的自然生物，甚至那些被实验改造过的怪兽们。
“看你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畏惧的意思呢。别的孩子们听了之后好多都吓得嘚嘚瑟瑟的。”
“只不过是对付猛兽而已。”
“你会赌上性命战斗哦。”她再一次将我的茶杯倒满。
“我们无时无刻都在用生命战斗。”我喝完这杯茶，盖上茶杯盖，示意她不必在进行服务。“即使如果输了，我们会死的很难看，我们会死的很痛苦，不过这有什么呢。”
“那么，希望你能够赢得下面的‘比赛’。”她提着茶壶出去了。“恭喜你没有和你的姐姐分配到同一组。祝君武运昌隆。”
我掀开被子，走下床活动了一下下肢和上身。
先要给自己找一身合适的衣服。我走到房间的衣柜前，打开柜子。
里面琳琅满目都是漂亮的衣服。有长裙，有水手服，有女士衬衣……
我关上了柜子。我觉得现在我身着的衣服更加适合战斗。现在，以及不远的未来，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让我享受的。
我走到梳妆台前面，先是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东西。从来没有学习过或是说实践过“化妆”的我决定今后也不会再化妆。我低头检查了我手腕上的NLDPS以及腿上的匕首。
我整理了头发，抬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面的女孩和我曾经认识的那个名满七玥判若两人，无论从样貌上还是精神面貌上。现在的我没有了曾经作为一个孩子所保持的活力，取而代之的是漠然的目光和呆滞的面容。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谁敢叫我面瘫的话我就先教训一下他。”
我居然为这个念头笑了一下。
以前的那个黑发及腰的女孩消失了。镜子里的女孩有着宛如轻雪般的过臀的长发，那头发的颜色晶莹透明却又泛着极为淡雅的冰蓝。原本黑色的瞳孔变成了紫色，瞳孔的下缘仿佛又有一丝丝的湛蓝。
是光羽病毒的作用。这个样子，估计病毒消除了也不会改变了吧。虽然病毒不可能被消除。
“猛兽”吗？
……
我按照指示前往另一个房间。那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不管是冷兵器还是枪械。当然，枪械只有装弹量极少的手枪或是狙击枪。我被告知只能选择一样，由于不确定弹药补给的问题，我拿起了我最顺手的武士刀。我用左手食指轻轻滑过刀刃，一丝血迹顺着手指流入掌心。载挥动几次过后，我确认了这就是我未来的“伴侣”。
再一次，我被催促进入了一个笼子里面，然后整个笼子缓缓下降，直到最底层。下降的过程之中，我一直在想：“野兽？究竟是什么样的野兽？有着什么样的习性与摄食偏好？”
笼子打开了。我向前走入一个巨大的圆形空地里面。这个建筑简直就像是超大型的足球场，只不过正中心的场地是圆的。许久没有沐浴到阳光的我感受到了温暖的光亮。
场地周围的笼子陆续打开，许许多多的孩子也被从笼子里面放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们围攻一个超大型的野兽？
但是，紧接着场地的变化让我中断了思考。场地的墙壁伸出无数长矛，开始向着中心逼近。我突然听到了播报员的声音。
意思是我们在场的各位必须互相厮杀，最后的胜利者可以获得存活的机会。如果每三分钟没有人牺牲，那么危机墙就会内推一尺。
不存在平手。如果有平手那么场内的所有人会被处死。
这是……什么啊？野兽呢？
还有……我抬起头，看到了令我无言的一幕：数层楼高的阶梯观赏台座无虚席，屏幕上显示着场内的实况，还有……下注？
这些人……花钱来看孩子们玩命？等等，野兽呢？不是要打野兽吗？
我转身同时甩手，左腕上的NLDPS中飞出那个小球，带着战钢链敲击在了伸出长矛的墙壁上。在小球收回来的时候，冲击术式直接将墙壁轰开一个缺口。
然而下一刻，我抽刀防御。在破碎的烟雾中飞出数道长矛，速度快而且十分的……
我挡下两只的时候，双臂已经完全被冲击感震麻。躲过最后一只飞来的长矛的我刚站稳，就看到那只长矛穿透了一个孩子的身体。随后，那个缺口被新落下来的墙壁填满。
危机墙内推了一尺。
……
我……
转过头，看着那些孩子们。这一次，我没有像在船上那样迅速的反应。我犹豫了。
不知所措的孩子们，不断逼近的死亡之墙，以及欢呼雀跃的观众们。
有比我反应快的。那个孩子举起手枪射杀了其他的孩子。人类的身体机能几乎没有可能躲开子弹。那些被打中的孩子痛苦的倒在地上，血迹蔓延开来。打光子弹的那个人被另外两个手持冷兵器的人一起捅死了，之后两人开始互相厮杀。
于是，孩子们的死亡混战就这样开始了。播报员带着观众们欢呼，每一个大屏幕上显示的都是不同的场景。
血液四溅，肢体与器官遍地都是，血腥和那恶毒的欢呼在场地里面回荡。在我还在愣着的时候，一个孩子手持一个棒槌朝我打来。本能性防御的一瞬间，我看到了棒槌上面的崩坏术式。稳住重心之后，我发现咒文沿着我的武器蔓延到我的手臂，开始向着身体延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绕过第二击，将那个孩子腰斩了。我的脑海一片空白，身体不停的颤动。死亡即将来临，我以为我做好了准备。
然而死神并没有如约而至。咒文在我的身体上渐渐淡去，我有一瞬间看到了我的手臂，我的身体放射出了金色的光芒。
一瞬间，也许是错觉。
现在的我只有按照指示进行厮杀，成为最后的赢家。即使，我知道我所做的事情并不是正确的。
如果我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现在的我将不会是只能够“顺从”的姿态。
我甩出带有术式的小球，击杀了前方的敌人之后转身甩手收回细链，同时右腿高抬踢中了一个孩子的头部。收回重心，我挥动剑鞘顶向另一个人的身体，同时刀锋出鞘，砍杀了另一个没来得及防御的人。
我的动作十分流畅，生命就像是再过流水线一样经过我的手下。只不过，这条流水线通向的是永恒的深渊。
我觉得，我已经麻木了。
我想起曾经在那艘轮船上的时候，我发现我对自己“已经习惯杀人”的事情觉得不再恐惧的那件事。
手起，刀落。
观众席想起了热烈着掌声。四处是恶臭的尸体，台上是欢呼的观众和激动的播报员。
是啊，我们所要对付的确实是“野兽”呢。
黑暗的世界，丑恶的人性。也许，只有我这样的不幸，一直感受到的是世界的黑暗。
我的内心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我走到危机墙边，再一次甩出了冲击术式。在部分墙壁破损的时候，我翻身跳上一只长矛的上缘，紧接着抓住另外两只矛枪，用力一蹬。在缺口再次射出长矛的时候我已经飞身跃上观众席的边缘。
面对手持兵器，浑身血色的女孩，观众们没有吓到。他们反而更加欢喜。他们大声的尖叫，兴奋用NLDPS拍照。
“看，那就是胜利者！”
“我下注赢了哈哈哈哈哈！”
我低头看了看坐在前两排的人。“这就是野兽。”我将手放在已经收回刀鞘的武士刀刀柄上。然后，一刀直接斩杀了三名观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尖叫声此起彼伏，观众们终于开始逃窜。我开始在拥挤的观众席挥舞刀刃。零星的警卫在犹豫要不要朝着位于人群之中的我开枪的时候，我已经能够将他们置于死地。
会场在“表演”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全线封闭。他们四处逃窜，终究逃不出这个“斗兽场”。
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鲜活的生命损逝在我的面前。但是我并没有害怕，并没有骄傲，也没有感到享受。无论观众席，准备室，播报室的人全部，全部全部全部死在了我的手下。
我进入建筑物中的时候遇到了那个为我倒茶的服务员，她依旧微笑着看着我，似乎全然不把我身后整个走廊的尸体看在眼里。我微微低过头，假装没有看见她。但是我突然回身一踢，击落了她准备举起的手枪。顺势一刀，我削下了她的头颅。
我一边斩杀建筑物里面的人，路过集成的大型笼子的时候还把孩子们放了出来。
一圈一圈，一层一层。我反复穿梭在这栋建筑物的里面，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直到我确认，所有的人都已经死光了。
我击杀最后一个人是位于“斗兽场”式建筑物顶楼的一个边缘。那是一个狙击手。
弱小无比的狙击手，在我击杀其他野兽的时候没有打中我一枪。
开启临界神经的我怎么可能被狙击枪命中。
我此时此刻，已经筋疲力尽，神情恍惚。
观众席上，空地上，楼道里，天台上，血流成河。
天空开始下起了暴雨。
冰冷的雨水肆无忌惮的冲刷着这里的一切。
我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我的手臂颤抖着，已经累的拿不起刀刃了。
我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拼命地操纵血液向我身体的各处供给营养和氧气。
我的耳朵分辨不清吵杂的风声和将死之人的呻吟。
但是我的心，已经不再像往常一样能够再一次充满活力。它现在如同残破的废墟，毫无生机。
我向前迈了一步，发现我站不稳了。
“扑通。”我直愣愣的摔在了雨水与血水混杂的地板上。
恍然间，我看见了直升机群。模模糊糊的。
也许我会被抓吧。
也许我会死吧。
也许我会死的很耻辱很痛苦吧。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笑了笑，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血流成河的场景。
至少，我此生无悔了。
如果，如果说我还能活下去，那么我要继续向着我的梦想迈步。净化黑暗，向世间传递爱和希望，尽自己所能为她增添美好。
如果有来世，如果有几生几世，我都会一直秉持着这个梦想，一直坚持下去，一直奋斗
下去。
如果夜晚没有星辰与月光，那么就做黑夜里的烟火，照亮这个漆黑的世界。
那么，名满七玥，看来此生先告一段落了。
“对不起，姐姐。”我的眼泪与暴雨混杂无法分清。
我带着微笑缓缓闭上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