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外乡生人,多年前便失了父母,灾荒带我来到了‘黎安城’内,那时还小,为了生计只能偷东摸西,被打、被驱赶,有次因偷了师父的东西被抓,后师父因我的身世可怜便带我到了‘黎安城’外的穷乡僻壤找人抚养,这才苟活过来。如今师父觉得我已经该是自己闯荡的年纪,便将我带回这‘黎安城’好生教授,还能帮他一帮,且自来此便只在酒馆待着,还未去过其他地方,却被这卢大公子污蔑酒中下毒,也真是冤枉至极!”
祁红谷这一席话出口,谁也是没想到的,这看似憨厚的面皮下竟有着这样一张利嘴,不愧是“忘忧酒馆”老板教出来的徒弟,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的,便是吴笑言和人群中的罗仙士,那十分同步的一抹笑容。
这话就是卢御风听了也是一惊,但他有着那样伶牙俐齿的祖母,自不会差到哪去,于是步步紧逼地问道:“你这小兄弟总说外乡,那这外乡都是哪?你出生在哪里,这吴老板又把你托付给了哪里的人家?”
就在祁红谷想要随意编纂出一个地方时,吴笑言开口了:“敢问卢公子,你不就是怀疑我这徒弟是从你家跑掉的那个骗子么,叫什么来着?昨夜您来‘忘忧店’打探时我就与你澄清过了,你却仍是不信,那我真的是没办法了,这孩子已经是无父无母之人,你却还要如此相逼,难道非要我这徒弟代替那个骗子给你家员外偿命不成吗?”
吴笑言的眼神变得锋利了些,他看着对面的卢御风,一点也不心虚,却看得卢御风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结结巴巴地指着吴笑言说:“你、你们就是泼皮一样的人物!你们、你们用、用那些怪力乱神哄骗、哄骗大伙,你罪该致死!”
“放肆!”“啪!”又是一声惊堂木,狠狠地敲在了桌子上,这还不算太过昏庸的县官虽然收了钱,却最受不了金主觉得送了礼就可以在这公堂上大过他了,县大老爷的官威还是不能丢的!
他这一敲,大伙都吓了一跳,就连卢府的大夫人都上前将卢御风往后拽了拽,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收敛一些。
见众人又安静下来,县官顾大人问道:“吴老板,你方才说的那个骗子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卢府嫡孙会将你的爱徒认作什么骗子?”
“哎呀顾大人,这本是民妇的家事,可能老妇的孙子有所误会,还请大人说回老妇府上李管家惨死之事吧!”一听县官老爷要与吴笑言提及曲天苍和风缱绻的事,卢府大夫人赶忙打了个岔,本想让这件事略过。
可这个契机吴笑言怎能不好好利用呢?于是吴笑言紧接着卢府大夫人的话道:“这位夫人,您的话分明是大错特错啊,此次李管家中毒死亡事件到现在也没有仵作前来证明,却在贵府公子口中言出了错怪在下徒弟的案子,此事若不澄清,今后我这徒弟还怎么在‘黎安城’立足呢?”
“嗯……吴老板言之有理……”这次,县官顾大人再一次站到了吴笑言一边,“吴老板,你但说无妨。”
吴笑言淡淡地笑了笑,便向县官言明说:“近期卢府发生了一件大事不知顾大人是否有所耳闻,据说卢员外前些日子因两个骗子前去骗亲导致卢员外惨死,最终一人被捕一人逃了,而且这卢府大夫人口中的李管家便是帮助那两个骗子逃跑的帮凶,应该还被送入过府衙,顾大人难道忘了么?”
经吴笑言一说,县官想起前几日的事,是卢御风将卢员外的管家带到府衙来,说是李管家伙同两个骗子气死了卢员外,还逃跑了,原来便是此事。
县官想了想说:“嗯,确有此事,那李管家被卢公子带来时有证有据,且他本人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本官还询问过逃跑的那个骗子的事,还派了捕快继续调查此事,但这几日并未获得新的消息,因此本官还未过问,难道那个逃跑的骗子和李管家的死有关?”
如此错综复杂的案子那县官本就不想多花心思,当时他也只是听了卢御风的一面之词,又受了些银两,且那李管家的确自己认了罪,因此也就没有多问,至于那个逃跑了的骗子,卢御风说他来负责,于是便也没再在意,可此刻听吴笑言的意思,这件事却复杂得多。
见那县官似乎提起了兴趣,吴笑言接着说:“那个逃跑的骗子是否与李管家的死有关联小人不敢揣测,查明事情真相本是大人的事,而且小人一直听闻顾大人办案迅速,且公正廉明,因此定会查到李管家因何人而死,只不过……”
“不过什么?”县官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像是在听一个故事一般专注。
而旁边的卢御风和卢府大夫人却也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吴笑言到底有何言论,难道他不仅想要为自己和祁红谷开罪,还想牵扯出更多的事来不成?
吴笑言察觉到了那两人的反应,用余光瞥了一瞥说道:“近日这样的传闻越来越多,说什么那二人是来卢府认亲的,卢员外是因为情绪激动才导致过世,还有说是卢府大夫人发现二人是骗子,当场揭发导致卢员外被气死等等……”
“一派胡言!”吴笑言还未说完,卢府大夫人便阻止了他:“吴老板,传闻再多也是传闻,但我家老爷的确就是因那两个骗子而死,现在其中一个还不知去向,你在这里如此胡言乱语,可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才好!”
卢府大夫人虽然声音大、气势足,但这一点也吓不到吴笑言,“大夫人,您何需动怒,何不听小人说完?”
“嗯……吴老板你说吧,谁要是再打断你,本官就要治他的罪了!”
“你……”大夫人本想将县官收了她钱财的事抖落出来,可卢御风却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沉住气。
这一幕就连祁红谷都忍不住偷偷地笑了一通,只听吴笑言说:“我听说,李管家之所以放走了那两个所谓的骗子,是因为李管家相信那寻亲之人是真的,因此才帮助二人逃走,结果来寻亲的一个男子逃掉了,剩下个陪同而去的女子却被卢府抓了回去,且私自送入了‘烟笑楼’,而昨夜卢公子来我‘忘忧店’却是来证明家徒就是那逃走的男子。”
“哦?竟还有这等蹊跷之事?卢公子,那日你将李管家带来问罪,可并未说明真实情况啊……”
“大人!”听到这,卢御风赶忙跪下俯首说:“顾大人,认亲这件事我原本以为是家事,所以就没有向大人言明,那次将李管家带来府衙是因为他串通骗子逃跑,这件事已经超越了家事,因此才来请大人明断的,而且那次大人您不是也英明决断了么?”
卢御风边说边抬起头用眼神提醒县官他私收贿赂这件事,“大人,小人想,或许就是那个逃跑的骗子灭了李管家的口,而且那个骗子跑到‘忘忧店’时就消失了,因此小人才去打探消息的。”
眼看卢御风就要和县官串通敷衍过去,吴笑言赶紧问道:“哦?那小人敢问卢公子,那两个骗子为何要逃跑,又是在什么情况下逃跑的呢?”
“你什么意思?”卢御风回过头去瞪着吴笑言,又看看他旁边一直低着头的祁红谷,心里一股怒火涌上头来。
“卢公子,请你回答吴老板的问题,下官也想知晓这其中的事由。”
“这……”卢御风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卢府大夫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就在那二人在想着对策时,吴笑言却抢先一步说:“大人,小人曾听说李管家之所以要救那两个所谓的骗子,不仅是因为李管家相信他们是真的,还因为卢府打算自行处理那两个所谓的骗子,而不想经过官府……”
“吴笑言,你信口雌黄!”听到这,卢府大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又开始大哭起来:“哎呦,真的是没法活了……老爷啊,你走了就谁谁都来欺负我这孤儿寡母啊……现在李管家也随你去了,因何而死都不明,老妇人我却又被诬陷,我也随你去了罢……”
虽然收了银两,可这卢府大夫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可真是吵得县官头疼得紧,已经拍了两次惊堂木了,再拍似乎也无济于事,只好求助于卢御风说:“哎呀,卢公子,你让你家大夫人别再哭闹了,这是府衙公堂,她若再这样哭闹,本官可就退堂了。”
眼见这招哭闹已经派不上用场,卢御风假装过去安慰大夫人:“祖母啊,您可别动了气啊,顾大人自会给我们一个公道的,咱们是大户人家,可别扰乱了公堂才好。”
卢府大夫人听后停止了哭闹,用丝帕抹了抹眼泪说:“对不住了顾大人,实在是我们卢府近日两位亲人过世,老身失礼了……还请顾大人还我们一个公道啊……”
“那是自然。”
府衙内的一场场闹剧都被围观的老百姓们看在眼里,孰是孰非他们也无法判断,多数是因为对吴笑言的好印象才有些向着他那边,况且这‘黎安城’中的老百姓都是知晓卢府大夫人跋扈的性格,也知道卢府嫡孙卢御风的风流往事,因此好感全无。
而一直躲在人堆里的黄力听着刚才的闹剧不住地叫好又摇头,反而站在最前面的罗仙士却听得津津有味,仿佛一场说书先生的书一般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