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箬轻轻读了一遍,骤然而生一种悲凉。她不明白今日箜篌为何会如此伤感。茹箬打小就善良,无论曾经受过什么委屈,她都能一笑泯恩仇,从不刻意追究。茹箬在藏书阁读到过孔子的《论语》和孟子的著作。她更相信“性善论”,而不是“性恶论”。她认为人从呱呱坠地开始,就是善良的个体,无非受环境的变化而导致了后来的品性。所以茹箬从不以最坏的人心去揣测。
“我觉得用篆体来描摹这首词,显不出哀伤之意,刻意尝试,若是改用狂草,那悲伤之意,更能喷涌而出。只是,我不明白,今日你为何如此伤感?”茹箬分析之后便顺带问了一句。
茹箬还是低着头,思索这首词。她的眼里漾起的深沉,似一汪秋水。箜篌想着,你自然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你这么特别的女子,我还是第一次见,跟当年救我的她真是很像,多可惜你不是她,不然,我倒是可以报了三年前的救命之恩。也许老天可以让再我们相遇,这是一个好兆头。茹箬,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的。箜篌今日的伤感,莫名而来,便写西下了这首《江城子》。
茹箬不知箜篌此时正思绪万千,只自顾欣赏着这首词:“苏轼对他妻子算是情深,她妻子很是幸运。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是千百年来痴男怨女们的追求,大多却事与愿违,未能白头,倒让人伤感。”
茹箬的话把箜篌从思绪中拽了出来,继而一笑,答道:“子非鱼,安知鱼之思?”
“子也非鱼,安知鱼之不如此思?”茹箬回呛了一句。
“好你个丫头,白日里跟人打架,现在到跟我斗起嘴皮子了。仔细你的脸。”还未待茹箬回神,毛笔尖便已从她额头横扫而过。凉凉的墨汁印在了额头上。茹箬自知理亏,本要逃跑的念头起起灭灭,心下一横,算了,让他画个够,让他解了心中这口闷气也好。当下便站定了让他画。她迎着脸,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跟词里的意境倒是有几分吻合。箜篌看着茹箬的样子,心下想着,如意,这样的你,怎能不让人心动?便收回了即将又要扑上如意脸庞的毛笔,改从袖口抽出一块手帕,替她擦拭了起来。
茹箬本想等着毛笔的肆掠,却没想到脸上接触到的是柔软的丝绸,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额头的墨汁。她知道是箜篌在帮他擦拭。这下,反倒让她生出了几分为难,一个状元爷,帮一个不是婢女的婢女擦额头,这多不好意思,便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她退两步,箜篌就进两步,就这样,茹箬最后退无可退,便猛地睁开眼,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箜篌晃了眼,面对的分明是如意,怎么好像看到了茹箬?正走神,茹箬一把抢过箜篌手上的手绢,自顾自擦起来:“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擦吧。”说完,便急碎步走出了书房。
箜篌望着如意出门的样子,不禁呆住了:“你真像她!诶,可是,你不是她!”箜篌无奈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便起身关了门。他转动了书架上的一个花瓶,一扇暗阁的门便打开了,他径直走了进去。里面是一间很干净的卧室,有很多奇珍异宝。箜篌向一幅画走去。画里有一座山,翠绿的竹林里有一位女子,穿得布衣蓝衫,左手拎着篮子,右手拿着树藤。灵动的眼眸衬着一张鹅蛋脸,螓首蛾眉,有一种清风若谷的美。现在的如意要是额头没有那块印迹,你们倒是很像啊。箜篌心下想着,可她不叫茹箬,她叫如意。茹箬,我怎样才能找到你呢?箜篌内心一片茫然。
箜篌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三年前。那一年,甄府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成为了一方巨贾。本来家族的生意也没有让箜篌经手,他还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但为了磨练箜篌,让他今早地挑起家族的重担。除了让他勤学苦读之外,父亲还把一些生意上的事交给他去处理。每次都要出远门,箜篌在不断的历练中快速成长,与日俱增的,还有箜篌的功夫。在峨眉山玄真师傅的潜心教导下,箜篌掌握了峨眉派的十八罗汉掌,只是年纪尚幼,仅能发挥其一半的功力。每次外出,甄老爷总会派些武功高强的家丁跟随左右。
只一次,因是紧急公文传令,箜篌需快马加鞭至江南处理事务,他便草草带了些随从便出发了。箜篌驾着马在林子里狂奔,路面卷起浓烟阵阵。林子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难得的策马狂奔使他麻痹了起来,居然没有察觉前方隐藏的危险。一片开阔地上铺满了落叶,落叶下方机关重重,是用来抓捕箜篌的陷阱。只是箜篌全然不知,还继续往前。当他的坐骑从落叶上横扫而过时便跌落了下去。幸亏箜篌身手了得,迅速地从马背上跃起,借助马背的反弹力,平稳地落在了地上。他还来不及勘察四周便被黑压压的一片蒙面人给包围了起来。
“你们是谁?”
“是谁?你爹做得亏心事,你来偿命吧。”为首的黑衣人大叫了一声便扑面而来。此时的箜篌也顾不得多虑了,拔出“青剑”便来迎战。
一时间,地面的落叶飞卷而起,整个林子处于一片混沌之中。箜篌被包围在重重的黑衣人中。箜篌拼尽全力,奋力厮杀……直到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箜篌已然筋疲力尽。
“嘭”的一声巨响,箜篌还没反应过来,已被打晕,等再睁开眼时,四周杂草丛生,黑漆漆的一片。他艰难的起身摸摸自己的头,胀痛欲裂,周围没有火光,顺手摸去,摸到了竹竿,哦,原来是一片竹林。箜篌心下想着,便挣扎着站起来,可是两条腿不受使唤,岿然不动。他慢慢顺着竹竿站起来,可刚想迈开脚,天旋地转,会不会死在这里?这是箜篌脑中最后一个想法。随后,便绵软无力地倒了下去。林中的枯草发出了呜呜的风鸣,像是在为他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