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箬抬起泪眼汪汪的眼:“箜篌,我!”还未说完,便又流下了心酸的眼泪。箜篌默不出声,慢慢走近茹箬的身旁:“茹箬,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些时间认出你,也许,也许这一切都还能改变。”箜篌的声音很是疲倦,“茹箬,我对不起你。我不该犹豫那么久,我不该没有认出你,我不该让你吃那么多苦头。相信我,以后不会了。让我来保护你。”箜篌把一只手掌按在茹箬的肩膀上,紧了紧手心的力道。
“我要找到爹爹。箜篌,你帮帮我。”茹箬无力地说着。
“茹箬,你不说我也会帮你去找你爹。只是现在朝廷局势对你们梨府万分不利。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在此期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箜篌安慰茹箬道。
茹箬看着箜篌那深邃的眼神,郑重地点了点头。
茹箬梳洗过后,便一人来到了藏书阁。茹箬站在藏书阁的匾额下面,仰起头,看着“藏书阁”这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瞬间有些恍惚。如果箜篌没有救自己,没有把她带进藏书阁,也许,她永远也找不回自己的记忆了。也许,再也不能像此时这样,静静地回忆在梨府的时光:
那一年,爹爹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全家对他都很客气,听说他是世子,听说他的母妃很受宠爱,听说需要用自己的八字来养着他的娇贵之身。茹箬很讨厌他,自他一来,爹爹就不似从前那般疼爱自己了。在剑尺第一次高烧过后,自己就被莫名其妙地送进了柴房。茹箬记得柴房很冷,四面透风。晒干的枯柴堆积着,还有府中废弃不用之物也胡乱堆积着,简直就像一个垃圾堆埋场。柴房没有被子,茹箬无法入睡,只能和衣而眠。自己经常半夜里被冻醒,尤其是鼻子,懂得通红通红,像是挂在树枝上的红柿子。熬过三个晚上之后,茹箬也开始发烧,起初,无人问津,后来爹爹看她病得重了,便请了郎中来诊治。迷迷糊糊中,茹箬听得下人议论:“老爷肯定会着急,万一茹箬小姐有个三长两短,那世子的命也保不住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茹箬小姐也是可怜,既要尝尽这世间的苦楚,又不能有个三长两短,老爷还不能疼爱二小姐,真是太可怜了。”另几个嚒嚒小声议论着。
“娘,娘,你在哪里?”茹箬平日里吃再多的苦,都未曾掉半分眼泪,今日被烧得迷糊了,竟然想起了曾未谋面的母亲。想着,想着,眼泪便从眼角滚落了下来。茹箬心里恨世子,她巴不得自己马上死去,这样可以让世子也死去。难道出身高贵就一定可以这样欺负人吗?既然被视为草芥,还不如死掉来得干脆,这样还可以拉上那个垫被的,也不枉白活一场。茹箬心里如是想着,内心求生的欲望渐渐暗淡了下去,像是蜡烛上点燃的火焰,渐渐烧到了尽头。茹箬不想再假装坚强,她希望回到母亲的怀抱,尽情撒娇,尽情嬉闹……
正在茹箬如此盘算着的时候,她的耳边一片嗡嗡嗡作响,分不清谁是谁。茹箬只感觉到有一双苍老的手紧紧地拽着自己,呜呜地大声哭了起来,那哭声里渗透着苍老。那是一双温暖的手,在世子进府以前,自己经常可以摸到。这是过来多久啊,再次被这双手握着。不知为何,茹箬心中渐渐熄灭的求生欲望,又开始一点点复苏。难道心里还有牵挂吗?没人疼、没人爱的世界,还牵挂谁呢?茹箬不想让这团火焰燃起,却由不得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嘴里竟然弥漫了药的味道,好像不是铁勺喂的,恩,软软的,感觉还有一股野菊花的味道。
“不会吧?是他?恶心!恶心!”茹箬本能地想拒绝那些药,却浑身使不上力。茹箬一个激灵,彻底激起了求生的欲望。说来也怪,人一旦有了求生的欲望,就会燃起不竭的动力。慢慢的,茹箬感觉体内有了力气,指间竟然可以微微屈伸了起来。
“看,我说什么来着?一定有效。你那么恨我,怎么能轻易死掉!”少年剑尺对着茹箬,满眼的心疼,却故作冰冷地说出了这样的话。今早刚刚恢复的剑尺,听到了茹箬病危的消息,疯一样的要来看她,倒不是惧怕没了茹箬的金命压制,自己也逃不出死亡,而是心里念着茹箬的安危。自打进入梨府开始,剑尺就发现了自己与茹箬相生相克是真的,疯和尚不是出家人的诳语。但他心里一直心疼这个小妹妹。他总觉得这个妹妹,他曾经见过,很是亲切。唯一令人恼怒的是,自己不能对她好,否则不是自己生病,就是茹箬生病,老天好像把他们放在了天平的两端,永远无法聚拢,永远无法和平相处。眼见茹箬生命气息微弱,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找来了世间最苦的回魂丹,以口送服,一来是惩罚自己,二来以此来激起她的生存意志。
剑尺知道茹箬讨厌自己,因为茹箬看着他的眼睛总是在喷火。每次遇见,茹箬要么扭头就走,要么视而不见,完全把他当成空气。空气也就空气了,还这么倔,一点也不服输。凡是都要争先,不管多苦、多累。不过剑尺也就是被她的这股子牛脾气给吸引了。好特别的丫头。别人都怕他,只有这个丫头不怕他。他甚至很好奇,这个丫头为什么不怕他?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世子?这些问题在剑尺心里盘旋过很多次,最终还是没有找到答案。只是茹箬的特别,让剑尺把她放在了心上。
为了救茹箬,剑尺当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尝试一番,不想这么快就起了作用。心下自是欢喜,但他不能表现出欢喜的样子,他得淡定,得远远的离开,否则,前功尽弃。所以,在茹箬苏醒前,剑尺悄悄地离开了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