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清明,独自去了父亲的坟地,两个上好的芒果,黄澄澄,香喷喷,静静躺在父亲的墓碑前,我是不因袭世俗的人,过去年轻的时候不会,如今人到中年,依然故我,想着父亲生前没吃过芒果,可偏偏这又是我的最爱,既祭祀了父亲,又饱了我的口福,何乐而不为?而且背地里还有不可语人的私心,吃了父亲的祭品,就跟父亲更贴心了,还怕年老糊涂的父亲不保佑我不成?
记得父亲过世后的第二个清明,也是一个人去拜祭,方位感极差的我特意带上相机,一边走一边打量,搜寻记忆中相似之处,磕磕碰碰终于摸到了那堆黄土前,并把沿路上凡有点特色的地方不厌其烦地拍下来,以作下回的向导。当然,这过程中,我也成了不少路人注目的对象,以及知情者的笑柄。
今年的清明,自然用不上我的那些向导,在广州的大姐老早就电话相邀,虽打乱了我的计划,可想着相隔甚远的姊姊妹妹聚着一道去给老人上坟实属不易,便满口答应了。大姐说:早点去吧,趁着天好。说这话时,正是春风轻拂、碧空如洗的旖旎天儿。
果真到了相约的日子,天竟变了。大老早起来,不停的开窗探望,天是情绪低落的老人,板着沉重的铅灰色的脸,不怀好意眈眈虎视着,就快贴到了地面。“该不会下雨吧?”我郁闷的坐上得士,不甘心的自语。“这天还不会下雨?你看,已经下了!”不解人意的司机快意得像席卷落叶的西风,我心中残存的那点点侥幸被一扫而光。很快,大点大点的雨珠就打得车窗噼啪作响,玻璃上已是水流如注,地面上盛开朵朵水花,整个一个混沌、丰饶的水世界。
其实我并不讨厌雨,少年时懵懵懂懂读《红楼》,同情转而爱怜林妹妹,爱屋及乌,寂寞的她喜欢“留得残荷听雨声”,便也随之喜欢,后来,情窦初开小女子看《我们播种爱情》,就学着林媛的样子,毫无遮挡地在雨中散步,任凭雨水浇湿浸透我单瘦的身体及起伏的情绪,再后来,便是一个人枯坐在挂着雨帘的窗前,默看着窗外,想无边无际的心事,用雨水丰富我的思想、丰富我的情感、丰润我的笔……人生真是一段不可预测的旅途,什么时候下车、什么地方下车,什么时候相遇,什么地方离别,都充满了无奈的偶然,但不管如何的风雨变幻,不管如何际遇莫测,今生今世,能做父亲的女儿,能傍着父亲的胳膊,一路款款而行,是我最大的幸事,厚遇如此,夫复何求?!
胡思乱想中,雨悄然而止,只在半天空,留了一道五彩的虹,我知道,那是父亲为我引路的标记。
我来了,我亲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