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先是寻了一处客栈住下,云边郡,产松茸,属贡品,到了自然得尝尝。
打听到城里最出名的馆子--登云楼,傍晚时分寻了去,择一安静房间坐下,不多时一桌松茸宴,便由一小厨就在房间里鲜切现做的出炉了,这倒是几人头一次遇上。
生切成片的、火烤的、拿鸡汤炖的、裹蛋煎的、干贝烧的····琳琅满目,七人食指大动,大碗的米酒喝着,极鲜的松茸嚼着,真是惬意之极。
吃饱喝足,张不群扔在桌上一小锭金子,叫道:
“小二。”
小二噔噔噔的跑进来,
“爷,您吃好了?”眼睛却先瞥一眼桌子上的金子。
张不群点点头,
“多少银子?”
小二嘿嘿一笑,
“要是往年啊,最多八十两。可今年不同了,得要一百八十两,您这金子不够!”
张不群又掏出一锭金子来,放在桌子上,
“哦,那这金子有剩,不用找了!”
这前些日子,在孝南的百酒堂,二十两银子都吓了张不群一大跳,如今这一百八十两银子也不是小数了,张不群竟然眼睛都不眨一眨?
小二喜笑颜开,伸手去拿金子,谁知手刚刚碰到那金子,却被张不群一把攥住了,
“且慢!我得找你打听件事情!”
小二陪着笑,
“爷,您说!”
“听说如今这城里,只有你这店里,才有极品的松茸?”
小二点点头,
“那是自然!不是我吹牛!就是杜太守那里,都不一定能有!”
张不群笑笑,将手从小二手上拿开,小二将那两锭金子拿在了手中。
张不群笑问,
“哦?那杜太守要吃松茸,难不成还要找你们?”
“那是!这位爷许是不知道!我们这登云楼,隔日就要往太守府上送次极品松茸,这松茸可不比别的,要采摘本就难,每年自秋始只几个月才能采到,这松茸啊,它长得慢,五六年才长成!今年这云边郡偏暖,搁往年啊,早就下市了,有钱您也吃不到新鲜的!”小二顿了顿,意思是,您还别嫌贵,能吃上这一桌,就够幸运的了!
“这松茸要保存啊可就更难了,得是那水啊似结冰而又未结冰的温度才正好!就这样,也就能存个一两天!否则啊,只能晒干了保存,那味道可是大打折扣!我们登云楼,这保存的松茸那叫一个鲜,几位估计刚才也都尝过了,这天下恐怕没有比我们登云楼更会存松茸的了!再者说,杜太守那府上,也没有我们登云楼的厨子啊!每次都要厨子过去当场做了才吃!”
“哦?既如此,为何不把你这店里的厨子弄到府上去?”
“嗨!您有所不知,我们这登云楼里的厨子,说是厨子,其实也是我们的掌柜的!那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曾在大丰皇宫里干过的!这杜太守若是将他弄到了府上,那还得了?那不就是要造反了么?敢用当今皇上用过的厨子,那还不是明摆着的要找事么!谁敢呀!”
张不群笑道,
“那我们吃了这顿,用了皇上的厨子,岂不是也要造反了?”
“那可不一样!开店做生意是一样,这天天给一个人做饭可又是一个样!爷,您心里还不清楚么?”
张不群哈哈笑了笑,站起身来,七人便回到了客栈。
确认两边房间无人,七人才坐下好生计划一番,既然知道了能直接进入杜府的法子,剩下的,便是想好计策,如何来个万无一失的计划了。
次日,登云楼掌柜的--兼厨师,吕印,这个多年来从不起早的白白胖胖的家伙,竟一早便亲自把最后的极品松茸一一挑出来,放到了装好碎冰的盒子里,当然还要带上自己吃饭的家伙——一套镔铁厨刀,穿戴的整整齐齐,带上了三个帮厨,便往太守府行去。
说叫太守府,可恐怕这天下找不出第二个如此规模的太守府来,这明明是一座宫殿!
这云霄城,就屹立在高耸入云的赤眉山脚,偌大的云霄城,恐怕有一大半都是所谓的太守府!
远远望去,这便是一座城中之城,城墙高约三丈,也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城头之上,旌旗招展,站在城下往上瞧,扶冲军军盔上特有的白灰相间的隼羽,偶尔会露出城墙来,万世之城,说的当是这座无名之城吧。
从登云楼去到所谓的太守府,走东西长街要多走三里路,所以每次,吕印都要走里面的一条小胡同,人少些,吕印也乐得安静。
走到了半道上,却见前面有三条壮汉,手持长剑,斜倚在胡同里的墙上,眯着眼睛似是在打盹,吕印住了脚步,想了想,便悄声吩咐三个跟班,回头,走大路。
可这一折身,却又发现四个人,也是手持长剑,并排着,在这逼仄的胡同中向自己四人走来。
吕印摸了摸身上的那套镔铁厨刀,又自然的双手垂下,吩咐几个人给过来的四个人让路。
谁知那四人到了自己几人跟前却停了下来。
吕印笑了笑,
“朋友,江湖上的?”
李鸿杰一笑,
“过路的,打听一下,您可是登云楼掌柜的?”
“正在在下,不知几位好汉,可是找我?”
“对,听说你今日要去太守府?”
吕印吸口气,
“正是,却不知几位?”
“我们想和你一起去。”
“好!那就一起去!”
吕印这个老油条,果然老道。
李鸿杰笑了笑,
“来,你先吃了这颗丸子。”
说着手中变戏法一样,掏出一粒药丸。
吕印当然不会吃,
“朋友,这是何苦?”
李鸿杰摇摇头,四人身形已动,吕印抽出一把镔铁尖刀,直直刺向李鸿杰心窝。
好狠的人、好歹的刀!
李鸿杰咦了一声,赶忙转换身形,躲了过去,
“你这胖子,竟是练过的!我倒是看走了眼!”
包惜、白慕贤、肖战三人去擒那三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帮厨,竟也是落了下风!
张不群一看情势不对,三人立马飞身赶来助阵。
七打四,七人手持利剑,那边四人只有胖子手里一把短刃,七人竟也占不了便宜!
张不群大叫一声,
“都住手!”
众人分开。
张不群看一眼吕印,实在想不起来,这江湖上有过这样一号人物!双手一抱拳,
“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吕印微微一笑,
“风里来,雨里去,人间匆匆一过客!此刻,你可叫我吕印。”
张不群点点头,
“我们乃是拙剑堂门徒,我叫张不群!”
吕印点点头,
“拙剑堂我是知道的。柳天南果然名不虚传,手下徒弟都如此了得,想必他定是如传闻般深不可测。”
“客气了!几位都是张某平生仅见的高人!却不知蛰伏在这云霄城里有何贵干?”张不群瞥一眼放在地上的食盒,心思急转,
“莫非,几位是冲着杜太守来的?”
吕印答非所问,
“你们要去找杜太守,又是何事呢?”
张不群看一眼孙世林,
“我这位师弟,前些日子,被杜太守毒成了哑巴,我们想去讨个说法。”
吕印眯着眼睛,沉吟良久,
“我看,你我还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吆!那我若是此刻前往太守府,就讲在这云霄城里,经营多年的登云楼内,竟有四位绝世高手,却不知四位,还能不能在这城里呆得下去?”
吕印笑一笑,将刀收好,
“说说你们的打算?”
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了,张不群开口道:
“杀,是杀不得了,即便是杀了,也出不了太守府,只能劫。”
吕印点点头,
“那这人,劫走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仇得报,可不一定要他的人头,还要看吕前辈,是不是冲着这杜太守来的?!”
张不群,是在赌,赌这胖子,蛰伏在这城里一定也是为了杜承之,而此刻,吕印又岂非不是在赌?赌这七人不是杜承之的人?
若要是两伙人一条心,那今日之事便是事半功倍,但若是,有一方疏忽上了当,明年今日恐怕便是某些人的忌日了!
吕印还在沉默,眼见食盒中已有水珠渗出。
张不群如今可以等,大不了从头再来。可吕印却彷佛没有时间再等了,在这云霄城呆了这么些年,今日便是事毕之时,却想不到老天突然又将这七个人派了过来,当真是造化弄人。
吕印终于开口了,
“这人,今日需要我们带走!你们不能带走!仇你们可以报,只要人活着,怎么都行!”
张不群摇摇头,
“仇要报!但我们需要用这人换点银子!人若是你带走了,我们的事不就不成了?”
“嚯!想不到这拙剑堂竟也干起绑票的买卖来了?”
“江湖上,早已没有了拙剑堂。我们要这银子,自是为了承拙剑堂之志,做些利苍生的事情。”
“哦?如此说来,倒是简单了,我倒是不缺银子,要多少?我给你们便是!”
张不群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百两金子?”
“是五万两!”
吕印吃了一惊,要那么多金子?
“你们这未免也狮子大开口了!这云边郡,岁入到手也不过如此!你们要这么多金子做什么?”
“这个就不用阁下操心了。”
食盒下面已经湿了一小块地面,里面装的可是今年最后的几只极品松茸,过了今天,那可就只能等到明年了。
吕印再看一眼食盒,张不群也看一眼食盒,笃定吕印这一定是要赶时间了,
“吕老兄!你还是亮明了身份,否则,今日这太守府里,怕是去不成了。”
吕印吸口气,看一眼旁边三人,眼神交流片刻,忽又出手,这下子,气势不同了,招招凌厉,看是奔了七人性命去的!
张不群七人虽早有准备,此刻却也是疲于应对,若不是七人熟知彼此长短,彼此相顾,又仗着手中有剑,恐怕早已有几人被打成重伤了。
张不群躲过一脚,沉声道,
“先走一个,去太守府前报信,就说这吕老板,今日要来杀太守了!”
肖战瞅个空隙,脱了战阵,飞起便走。
吕印急了,喝到,
“且慢!”
肖战驻身,回头。
吕印摇摇头,实在没想到,自己四人之力,竟是奈何不了这七人,他哪知,这七人虽是学了九天剑道的皮毛,然这九天剑道岂是俗世之功?那可是练到九重可为剑仙的!
“料想你们应当听过,北安内宫八人吧?”
张不群点点头,听过,当然听过。
“我们四人便是内宫八人其中之四。皇上早就不满杜承之多时,遣我们前来,是要我们将那杜承之押回北安,以治云边!蛰伏这许久,终于待得皇上下令,此事若是今日办不成,恐怕我们都得掉脑袋。”
张不群这才点点头,心道,真是天助我也!
“既如此,我们也不难为你们!人出来,我们只要金子,人归你,如何?只是,三弟要怎么处理他,要听老三的,这命定是给他留着的。”
吕印疑道,
“那么多金子,你们怎么拿?”
“不用多虑,自有安排!”
吕印一咬牙,
“好!那就一起进去!”
众人终于转出了胡同,张不群等人将剑都留给了孙世林,孙世林自拿了剑去做他事了。
十人进了“太守府”,过了层层禁卫,才终于来得中堂,这一路上,有几个禁卫将领倒是看似和这吕印极其相熟了,只是问为何今日带了这么多人前来?
吕印只是回道,今日的菜式不同往日,需要更多帮厨,才能最快的将这松茸的鲜味锁住,让太守吃的痛快。
这极品松茸宴是要鲜切现做的好,时间稍久,味道便差了许多,因此,这一桌子,是要和杜承之面对面了。
偌大一个厅堂,今日吃饭的却只有两个人,杜承之坐在上席,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坐在一旁。
杜承之看起来颇有些消瘦,似是身体有恙,见到众人进来,颇为惊讶,
“吕印,今日为何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吕印笑了笑,
“太守大人,今日这十几支极品松茸可是我平生仅见的!人少了,时间赶不到那么快,怕坏了口味!”
杜承之看着座上的美人,指着吕印笑笑,
“我就喜欢他这态度!从不暴殄天物!待会你可是有口福了,当今皇上都吃不到这一口鲜味儿!”
那女子嫣然一笑,极尽狐媚之态,若不是众人有要是再身,恐怕这魂儿都要被勾了去!
那女子笑吟吟的看一眼众人,脸色却有了微妙的变化,眼睛一眨一眨的,
“哎呀,今日来的,果然都是有本事的。”
众人听了心里一惊,这狐媚女子莫非看出了什么异样?
杜承之笑道,
“哦?这你也能看出来?”
那女子转头一笑,
“大人,你说,我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对对对,我告诉你们!她可是会读心术的!”杜承之哈哈笑道。
众人心里又是一惊,真的有人会读心术?那此时众人岂不是已入了险境?
再看那狐媚女子,正阴恻恻朝着众人发笑,忽见她站起身来,面朝众人,背朝杜承之,笑着一张嘴,舌头上竟然突然张开数只眼睛来直直的看着众人!
众人一时受惊,竟是呆在了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