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销听到“张不群”三个字,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再一想,哦,对了,不就是昨夜里将军械交由他手上了么?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会儿他不是应该在临沧大营么?
张不群笑眯眯的看着潘销,跳下马来,一拱手,
“潘大校,记不起来了?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
“你,此刻不是应该在临沧大营么?怎么却到了这里,拦我去路?莫非军械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军械好的很!质量上乘!童叟无欺!”
“那,你此次来这是……?”
牛牧堂实在是憋不住了,哈哈大笑着跳下马来,
“你个什么潘大校!?我看倒是个糊涂蛋!你如今大祸临头了都不知道!这难道比我还笨么?哈哈哈哈……”
潘销看那莽汉竟然耻笑自己,还说什么自己是个糊涂蛋,心下一动,糟糕,莫非中了贼人奸计?
“你……你们到底是不是我大丰军中之人?”
牛牧堂听罢,简直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指了指张不群,道:
“哎呀!我说大将军!你这一招真是厉害啊!你看他到现在都蒙在骨子里呢?”
潘销一听,心道:完了完了!看来这次真的是被着几个贼人摆了一道!
潘销咬咬牙,抽刀出鞘,
“好你们一帮贼人!竟敢设计诓骗大丰兵械!你们可知你们已经犯了什么大罪?”
一千甲兵远远看到自己打校尉竟然和那几个骑马的动了刀,赶紧招呼了兄弟们就要杀过来。
张不群朝潘销摆摆手,
“千万不要动手!我是来救你的!你失了五万兵械!若是回到长湖,必定难逃一死!你后面的这一千甲兵,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这个想必潘大校应该比我更清楚!”
潘销愣了愣,确如张不群所说,如今自己若是回到了长湖,一定是个必死之人了!潘销一时心乱如麻,不知所措了。
一千甲兵围了上来,将张不群四人围在当中,张不群倒是不慌不忙,他在等潘销表态,如今看那潘销的摸样,他心里笃定了,潘销一定会听自己的。
果不其然,潘销的刀垂了下去,悻悻道,
“既是着了你们的道,便是我粗心了!我一人死了倒是无妨,”
潘销看一眼周围的一千兄弟,
“可是要依大丰军法,我这一千兄弟,都要赔上一条性命!”
潘销摇摇头,
“你说,我怎么忍心看着他们回去赴死!”
围在前面的甲兵面面相觑。
张不群笑了笑,缓步走到潘销身前,一抱拳,
“如此!张不群多谢潘大校入伙沧军!以解我燃眉之急!”
沧军?潘铸皱皱眉。
张不群笑了笑,拉了潘销的手,
“这大丰,当是百姓的大丰,不该是什么郑家的大丰!”
潘销愣住了,张不群哈哈一笑,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潘销听完,思忖良久,心道:这倒也算是一条好出路!这连年来,战事不断,自己守在那长湖城中,也确实屡次目睹如今百姓的难处。可奈何,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却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哄骗自己的良心,才能继续在这军中呆得下去。如今虽是被逼的入了沧军去造反,却觉得自己身上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许多!当下一狠心,也罢,从此就由着自己的心走,只要真能如张不群所言,反就反了!正好闯出一片新天地来!
潘销一念至此,跪地道:
“若诚如将军所言,我潘销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千甲士懵在当地,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是跪还是不跪?眼前这个穿校尉甲的家伙,刚才营校怎么叫他“将军?”
张不群一把将潘销拉了起来,笑道,
“从此,你我都是兄弟了!”
潘铸对这一千甲士,讲清楚了如今的形势。回城:死路一条!入沧军:不止有条活路,说不定能成一番大事!
这下子,这一千甲士都明白了,还用想么?跟着谁干不是干呢?反正现如今,这当兵的啊,都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这入了沧军,至少还能为老百姓做点事情,谁还不是老百姓生养的呢!干!
那五千民夫,如今本就活得不自在,做了这趟差役,说不定几天之后就要被抓了壮丁去前线,于是个个踊跃,也要跟着做一番大事!城里面确实有家人需要照顾的,只能悻悻的回了城。
张不群看着这一群人,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这沧军,有钱、有人还不够!都是一帮不会打仗的糙老爷们!
但有了这潘销和这一千兵,那可就大大不同了!这沧军那可就能按部就章的进行操练了!
张不群这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当真是厉害啊,既有了兵械、又弄来了急需的强援,这大丰一朝的运气,当真就要用完了么?
潘铸听说自己的弟弟要来送兵械,就去了大将军那里讨了这趟接军械的差事,可带着地字三号营的新兵们,推着木车来到了岸边约定的地方,这足足等了一天一夜,也没见那送兵械的船过来!他哪里知道,自己这是被张不群截了胡了,不止将兵械截了去,连自己的弟弟都给拐走了!
身在地字三号营的柳天南也想不到,自己的徒弟们,昨夜里就在距离自己不过十里的上游方向。他更加想不到,自己让七徒持了白蠡、火羽去寻白马、张烈,这一路上,竟能连环的生出这许多事来!
要不是他柳天南的这一临时决定,白马、张烈不会出山,他们不出山,就不能巧遇在一起,半路还斩杀了那迷雾山的赤蛇!七徒却又因他的一句话,竟下了决心的要造反,这一步一步做得还都有板有眼!
真是怪哉怪哉,看来,这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潘铸实在是等不下去了,赶紧派人回大营禀明情况,心里也渐渐不安起来,这莫非自己的弟弟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大将军听信说,这军械竟然到此时还没见到,也自狐疑,长湖军不至于这么点事都办不了啊,赶紧派人发出信鸽,以明究竟。
又过了一日,果然收到确信,说押送五万兵械的潘销没了踪迹!据几个逃回城的民夫讲,兵械已经被一群反贼在沧江边上接走了。
秦昌寿,这下子可是被气的不轻!五万兵械一下子说没就没了!这长湖军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如今这满营的新军,就算上从前线上扒拉回来的那些旧兵械,还有四五万人没有家伙用呢!眼看距离开营拔寨只有不到十日的期限了!这如今可怎么上前线去?
秦昌寿来回踱步,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奶奶的,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秦昌寿叫过亲兵,
“赶紧给长湖写封书信!让他们给我拉出来五万人马,跟着我北上!我从新兵营了给他们拨过去五万人!他们丢了兵械,这要是耽误了军期,看他们能不能担得起!哼!”
亲兵领命,秦昌寿又道,
“还有,赶紧把这件事修书一份,快马加鞭呈给皇上!别管给我累死几匹马,大军开拔之前,务必拿到皇上的回诏!还有,你写的时候,就说这北边战事要紧,我用五万新军换五万长湖军这事,还请皇上定夺!”
这老狐狸,自己的退路倒是提前想好了!我带走了五万长湖军,可是皇上答应的,何况我还给了五万新军,长湖要是乱了,那是你长湖郡自己的事儿!我去打胡人的事情要紧!
想不到,这护国大将军,又暗助了张不群一把!
亲兵一会儿写完了两份书信,秦昌寿一揖看过了,点点头,盖上了大将军印,着亲兵快马加鞭的送出去了。
又差人去将潘铸的人马拉回营里来,这合练的档口上,都废了快三天时间了,赶紧回来合练!
潘铸收到将令只能带着人回到了大营,一回营赶紧去了将军帐里,问清原委,毕竟来送军械的是自己的亲弟弟,能不关心么?
一听说自己的亲弟弟失了五万兵械,如今不知所踪,许是入了反贼,潘铸险些跌坐在地!潘铸略一回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将军!我潘家历代从军,尽心尽力为大丰拼杀疆场!如今袍弟落得如此下场!大将军还请想办法保我袍弟一条性命啊!”
秦昌寿叹口气,
“你先起来!”
潘铸仍不起身,秦昌寿摇摇头,这潘铸毕竟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心腹手下,他的父亲又是当年和自己一齐拼杀在疆场上的老友,自己熬成了将军,可他们拿父亲早已死在了边关!这潘铸其实就好比自己的儿子,如今看他这样,秦昌寿只好道,
“我在让人写封书信,给长湖太守,若是日后能见了你弟弟,一定想办法留他一条性命!”
潘铸这才千恩万谢的站起身来。
秦昌寿摆摆手,
“你我虽不是父子,但是却情同父子!别再多说了,这事我自会放在心上!好了,你这几日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潘铸这才站起身来,告辞而去。
地字三号营好似在沧江边休了两天,一回到这诺大的军营里面,众人反而有些不适应了。今日一回来,便开始与其他营的一齐合练,地字一号营来了十个刀盾兵,地字二号营出了十个弓兵,再加上地字三号营的十个枪兵,刚好组成大丰军的“一行兵”。
这单独的一队枪兵或者刀盾兵,都没多大战力,可这要是组成“一行兵”,那威力可不容小觑了。
柳天南和穆残阳拿着枪,生无可恋的躲在前面刀盾兵的后边,刀盾兵手里拿着的盾牌可都是大家伙,一人高的盾牌,杵在地上,拿脚抵在下沿,左肩膀靠上去,这样一来,这盾可就有劲了!能挡下不少刀、箭来!
盾牌相连,便是守阵。盾牌稍稍分开,便是攻阵,刀盾兵的右手刀藏在盾后,不管看到的是胳膊还是马腿,只要进到盾里面来都是一刀就完了!
枪兵则是一个个跟在刀盾兵后面,守阵时,只管俯身,枪杆杵地,用小腿挡住,枪尖超盾前上方指着就行了!这攻的时候,只管从盾缝里向外刺就完了,也甭管刺到是什么东西。
这弓手就更简单了,躲在盾后面,只管看着令旗放箭就行了,只要敌军闯不进这盾阵里就行,这若是闯了进来,那箭射他!若是敌军把刀盾、枪兵都干死了?那还说什么?弓兵除了弓箭只有一把佩刀了,干吧,生死由天!
就这么合练了一天,才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帐里,躺下休息。
这连续两天都和潘铸在一起,又是天天吃回了那窝头咸菜,这帮兄弟们早就嘴馋了,几人就开口求着柳天南明儿个打几只长尾巴郎吃。
柳天南躺在地铺上,眯着眼睛,缓缓道,
“这一天下来,哪有时间啊!”
“不是,李四,我们明天一定还是合练,中间只要歇着,你打几只下来不就行了,咱哥几个解解馋!”
柳天南摇摇头,
“你们不见那长尾巴郎,远远的见了那弓兵就都飞走了,哪里有敢近身的?再说了,这几日,就连那窝头眼看都越做越小了,人都吃不饱,那鸟还来这营里寻什么吃的啊?行了,都睡了吧兄弟们!”
众人一听心想也是,可是一想起上次烤的鸟来,一个个都偷偷的咽口水。
穆残阳听的众人在那里吧唧嘴,也自觉的自己有些馋了,一屁股坐起来,拍了拍柳天南。
柳天南躺在地铺上转头看他,
“怎么了?”
穆残阳道,
“这几日,却是嘴里要淡出鸟来了!”
柳天南叹口气,双手一摊,
“没办法!”
穆残阳冷笑,又躺了下来,小声道,
“半夜去寻点野味去?”
柳天南摇摇头,
“忘了上次了?”
“连着几夜都没有来巡夜的了,没事。”
其实柳天南这日日窝头咸菜的也是吃的难受,想了想,点点头,
“行!”
等到了半夜,众人早已谁的跟死猪一样了,柳、穆二人心有灵犀般一起从地铺上坐了起来,早已听的众人的鼻息昏沉不已了,二人起身,脚尖一点地,便飞了出去。
躲过层层岗哨,二人来到了上次烤野兔的林边,柳天南环顾四周,想要寻个野物,却突然被穆残阳压在了身下,
“别说话!”
只见穆残阳抬头望天,柳天南顺着穆残阳的眼睛向天上一瞧,竟似看到一团黑雾飘在当空,霎时间遮住了月亮,什么东西?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