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月,这个想要吗?”
戴着眼镜的中年斯文男人手中拿着布娃娃,笑眯眯的问身边的少女,眼中饱含着满满的宠爱之意。
少女狠狠的点了点头,如同琉璃般灿烂的晶紫色眼眸中跳动着喜悦的光。
身旁的少女名唤千月,只有十五岁的模样,稚嫩的脸庞上藏不住的兴奋在跳动。虽说年纪尚小,却是已经出落得一副美人模样。一头如同锦缎的绵密紫色长发直直垂落,落到了杨柳般的腰肢处,如同宝玉般的眸中仿佛藏有晶紫的璀璨星河,稍稍与之对视便恍然失神。
五官精致身材窈窕的她,即使身着破旧的布衣也难以阻挡那自然的美感外流,小小年纪就成了这村落中少之又少的美人,即使是在偌大的钢铁圣域中也为之闻名。
而男人也是儒雅斯文衣冠楚楚,过往的行人纷纷为之侧目。
霎然间,不知何方骤然刮起一股妖风,浓密的树叶被吹得呜呜作响,大风掀起了地上的尘土,吹得行人眯眼,一边发泄心中的不满一边揉眼。千月将怀中的布娃娃抱得死死的,蹲下身来。
“唉这帮法师可是真造孽…”店主不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手忙脚乱的去收拾被狂风吹跑的商品,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在继续。
与之不同的是那中年斯文男人,他苦笑着站稳身形,扶正被吹歪的眼镜,感叹道:“真是好大的风啊……”又跑到千月身边,关切的问道:“爸爸帮你吹吹眼睛?”
“不用了……”软软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她揉着眼睛站直了身子。
男人回身像是打趣地问道:“什么时候咱们这小村子也有这等高级的法师入驻了?”
“那些法师穷显摆呢!”店主不屑的撇撇嘴,“他们谁敢惹啊!那不是来去自如?”
男人笑笑,不置可否的继续打趣,心中却暗暗动了盘算。
“这些年啊,法师就是最吃香的职业啦!什么盾士剑士,那都是送命的活……”千月呆呆的听着两个大人之间的对话,显得有几分迷茫。旋即转过身去样望着天空。
大人的世界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反而是人群中,叫骂的声音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赞美与惊呼。
“是天马御座!”
只见碧蓝的天空上千万片各式各异的云彩在静静的漂浮,又像是将士们在迎接他的君王——那骑着天马,身披甲胄的男人。他光彩照人,银色的甲胄在太阳下熠熠生辉,云彩们唯恐避之不及,纷纷退让。那天马更是威风,四只马蹄旁各有一对小翅膀,而前足肩胛处更是生出两条威风凛凛的长翼!它正带着它的主人在天空中肆意的遨游!
千月看得出神,粉嫩的嘴唇微微张开。
徜徉蓝天的自由,是她所期待的。
“走啦,想什么呢。”随着天马御座的飞远,男人回头,轻轻地抓了抓她的头发。
千月快走两步,拉住男人的手。不知为何,千音远没有刚刚那般健谈,一路上沉默寡言,和女儿的对话不超过三句。
这是一对穷苦的父女——据说祖上是很有名的大家族,但也没落了——可他们的品质实在是令人惊叹,不偷不抢,全靠着父亲千音那双灵活的手去做点杂工养活俩人。
父亲千音是个书呆子,甚至有些迂腐。他格外的宠爱乖巧的女儿,平日里千月有什么不过分要求他都会尽力满足。
女儿千月虽然貌美,但因为沉默寡言与对人冷淡,也有些孤僻。那双美玉般的眼睛也就和父亲在一起时才会有些光亮,其余更多是冷淡和疏离。
这俩人确实不是什么有趣的人。
千音此时在盘算着一件事:自己这辈子浪费了就浪费了,可女儿是个好苗子,总得有个足以糊口的职业……想到此时他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幽幽的轻叹一声。
可整片大陆允许修习魔法的也就帝都中心一所学校,那天价的学费实在是令人望而观止。
跟着自己学吗……自己尚且熟练地也就那已经没落,且局限巨大的古老技术,自己吃过的苦他实在是不愿意让女儿再吃一次,更不愿意看到她失败后那落魄的眼神。
思来想去,他还是选择了最后一种方法。
千月并不明白千音在想些什么,她只不过是轻轻的拉着父亲的手,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温度。
…………
浅夜,月上枝头,乌啼不断。
千音蹑手蹑脚的翻身起床,温柔地抚摸熟睡的千月的头顶,点起一根蜡烛,轻快地跑向后院。
他没有看到的是,他前脚刚踏出门,黑暗中就有一对晶紫色的眸子亮起,灿烂仿佛灯火。
……
后院再往后走几百米的位置是一座乱葬岗,上面堆满了有碑或无碑的坟墓,但也都年久失修。
千音举着蜡烛,跑起来的姿态丝毫不比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们差,三步两步翻过三口两口棺材,轻快地跑向山顶,但毕竟年纪摆在那里,跑到山顶还是气喘吁吁。
他轻车熟路的摸索着走到一棵大树前,一把将树皮掀开,那里面竟然存放着一口棺材!
棺材只是最普通的棺材,却让平日里波澜不惊的千音泪流满面,他手忙脚乱的擦干眼泪,颤抖着掀开棺材盖。
棺材中,盛放着两具木质人偶!
与其说是人偶,不如说是傀儡,它们栩栩如生却又双眼无神,只有两颗漆黑的空洞,却如同人一般,四肢五脏俱全,关节处由木质球紧紧地衔接在一起,这几乎超出了常人的认知范围。不仅如此,这傀儡甚至连骨骼都具备!若是加以修饰与装饰,定是华彩四溢的顶级装饰物!
他颤抖着将其中一具抱出来,颤抖的嘴唇煞白,呢喃着念些什么。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地滑落,他轻柔的仿佛抚摸爱人身体的抚摸着这具傀儡,久久凝噎无语,最终压抑着的感情爆发在旷野,如狼般吼叫着的哭声回荡在旷野久久不可散去。
可傀儡毕竟是没有心的,她无法回应他的悲伤,一如当年。这具傀儡华美妩媚,仿佛女子的娇柔之态,精心雕画过的面庞似乎在柔软的温笑。
活人在哭,死人却在笑。
千音还记得那年初夏,他兴奋地举着木制玩偶跑到父亲身前时,那就是他们这傀儡师的宿命,无可更改的宿命。
最古老的技术,远远凌驾于现如今“三圣”的技术,傀儡术。
“音,抱歉……”他轻声低语,紧紧地贴着“音”那华美的面庞,似乎是他多年未见的妻子。
“以后她的路就靠你了,帝莱。”他转头看向另一具傀儡。
那具傀儡不似怀中的这具柔美妩媚,而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威严,恍惚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