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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涛让警卫排去江口镇外的隘上等候,自己则和几个随从去了一趟青岩山上的香炉寨,对那里的房屋损坏情况进行了一次实地考察,和那里的指挥官打了一个照面后折返,骑马向东北飞奔,径直出了江口镇。天大黑后,江海涛等人从渣坪以北的老鸭窝上山,向山界岭走去。
再过一个时辰,在一阵狗叫声之后,他们走进了刘世雄家。他们没有暴露身份,只说是行军路过。为了表示对刘家热情款待的谢意,他们给了一点钱。刘世雄也就毫无顾忌地将两个妹妹被害,以及怎样知道葛勇是杀人凶手的整个过程讲给了江海涛听,江海涛惊叹于事情的离奇曲折。
江海涛还问了葛勇出逃的过程,他让人把走漏消息的其中一人找来,详详细细的问了整个过程,那人记性不是特别好,这之前的几次询问和萦绕耳边的议论使他越来越糊涂。好在江海涛思维清晰,他说:“只有两点最关键,你有没有提到山界岭。”“应该提到了。”“有没有提到葛勇。”“没有,我不知道,具体是谁,世雄没有跟我说过,族长也没有说。”“你确定。”“确定,事情出了后,我还怪他们没有跟我讲清楚。”刘世雄补充说:“从这里去龙潭司的时候,我们先动身了,他是后面赶上来的。”了解了这个情况,江海涛这才认定葛勇就是凶手,毫无疑问。
江海涛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推动事情的发展。江海涛再次在这莽莽的雪峰山脉中,有了“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他的这种想法和别人不同,他的重点放在“尽人事”上。他的基本想法是:努力去做,不要考虑结果。想到这些,江海涛带着大家上山穿过密林,向东走去。到了山顶本来设想向黄泥保烧山的地方走,可下了几个山坡后才发现,前边有更高的山挡住了去路,他们只得下山找地方休息。没走多远发现了一条,虽然不宽但有骡马脚印。有人问:“哪来的骡马?不会是日军的辎重部队吧?”江海涛认真看了看说道:“有向上的脚印,也有向下的脚印,有陷入泥巴的前几天下雨留下的脚印,也有今天留下的脚印。这说明在这附近有一只驻扎了很久的部队,不会是日本人。我们往下走!”
他们到了山下的溪水边,用手电找着汩汩流淌的清澈的溪水,江海涛忍不住弯下腰捧起一捧水喝了一口。这时候,士兵发现空地有驻军的痕迹,靠山脚还有一个没人看守的堆满物资的仓库。江海涛进去看了看,里面全是新近运来的国军物资。就让大家继续往下面走走。
没走多远就听见一阵阵狗叫,接着一个声音大声喊道:“口令!站住!Password!stop!”听着英语比国语顺溜的声音,江海涛明白这是瑶民,就让士兵上前答话。“我们不知道你们的口令,我们要从这里过去,请你们放行。”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他问道:“你们是哪个部分的。”“一五一团的,能不能请你们的长官出来答话。”“那,你们等着。”过了几分钟一个带着湖北口音的声音传来,说道:“一五一团的防区不需要经过我们这里。我们也没有接到有一五一团的人经过的通知。你们不能通过这里,请你们回去。”
江海涛走到队前说道:“我要跟韩飞说话。请你通报。”“我们这没有叫韩飞的人。”“那殷国志、江娟、尤梅总会有吧。”前面良久没有声音,再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她说道:“说来说去,你说的那个姓尤的好像是我们这里的人。你知道那个姓尤的是什么地方的人吗?”“什么地方的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省立第十一中学的老师。”“你说的有点挨边,你是谁,我好去通报。”“我是江海涛。”那边停一会,继而问道:“是半个月前在龙潭司老街吃了三个浆粑的江海涛吗?”“是的,不过吃的不是什么浆粑。”“是什么?”“白菜蕻子煮糍粑。”“在哪里?”“是小嫂吧!不在你的张家面馆还能在哪!”“哈哈”两边的人都笑了。
本江修王大连房间的灯点亮了。张香秀第一件事让江海涛派人在周边警戒。江海涛问有什么特殊情况,张香秀说道:“你来就是特殊情况,再有就是东边刚打了大仗,漏网的鬼子窜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点灯更吸引人。”
张香秀把王大连、岩山介绍给江海涛,准备向他们介绍江海涛时,江海涛主动说:“我是江娟的爸爸。抽空过来看看江娟,请大家替我保密,不要同别人说起这事。”江海涛在本江修坐了一会,问了一些大屋的情况,准备告辞,王大连叫住江海涛说道:“前边还有一个岗哨,口令是‘烧山’。”“烧山?”“对呀!今天飞机丢炸弹,把山给点着了,烧死了不少鬼子。”“哦!烧山。”江海涛继续说道:“听口音你是湖北人,那我们也是半个老乡了。”“对!老乡。”“那就,老乡、小嫂我告辞了。”
江海涛按张香秀的指点先到马厩找到了谌运铎,再让谌运铎去蓝寨佬大院把江娟叫了出来。父女俩说了一会话,江娟就回去把韩飞叫了出来。江海涛把葛勇的情况一一说了,江海涛说:“葛勇是一个很有能量的人,做事不留余地,出手就直奔要害。所以,我必须避其锋芒。你要想办法尽快带别动队和特四排回龙潭司,有你坐镇指挥我才放心。只有抓住了葛勇,才能消停得下来。”“他带走几个人?”“加他自己七人。”“武器?”“六支勃朗宁、六支卡宾枪。”“三爷那里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能不能充分说明是葛勇干的?”“他给我的信中只是说‘可以推断是葛勇所为’,具体那些证据我也不清楚。”“也不知道渣坪的鬼子是个什么情况,要不我回去一趟?”“你回去就应该带人回去,还是等渣坪的事情明朗了再说。相信有你三爷、三孃和玉清,龙潭司不会出什么事。葛勇只要找不到我,阵脚就会乱,你三爷他们就会有机会。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把我藏起来。原来我打算去新化,现在看来,你这里更隐蔽,躲这么十天半个月没问题。”“有一个问题。”“什么?”“江娟在这里,可能会把他引来。那让她回黔阳。”“怎么回?”“明天早上你们吵一架,然后,让她生气回去。不!也不好。她留在这里不会有问题。关键是,我怎么隐藏好。”“就住蓝寨佬这里,以民俗调查学者的身份。”“这个要得,我在行,就是没助手。对蓝寨佬也这么说吗?”“也这么说,不过殷国志、尤梅和别动队的其他人隐瞒不了。”“不隐瞒就不隐瞒吧,就说怕引起瑶人的误会,只好隐瞒身份。”“可以,那就把真相和蓝寨佬说清楚。”“也好。”“今天晚上,已经没几个小时了,您和军官进院子,士兵就在金石这里将就一夜。您看?”“好的,听你安排。”
江海涛的躲藏是非常必要的步骤,葛勇果然去找他了。他在六塘驿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往江口。信里又一次提到了江海涛十年前的事,要求江海涛出面帮葛勇说话,保护葛勇。
那人名义上是以落实江海涛几天前许下的承诺去找江海涛的。没想到军官带他去找到的那个“江海涛”竟然没有否认这个虚构的“承诺”。那封信也就没有拿出来了。
葛勇这才明白,一向温文尔雅的江海涛也有厉害的一面。他这一使葛勇进退失据的办法,既可以致人于死地,又可以让他自己脱身,避免陷入被动。
葛勇歇斯底里般嗔诟、谩骂江海涛,搞得六塘驿接待他的人不知所措。随从们劝了好久,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由于六塘驿是必经之路,葛勇认为江海涛不可能回龙潭司,已经藏起来找不到了。不管怎样,他现在还不能逃亡,一旦逃亡不但国民党这边的身份会失去,公社党那边的身份也会彻底丧失。现在他只有利用抗日前线的混乱寻找机会金蝉脱壳,而要做到这些,首先必须了解刘家到底掌握了那些证据。他立即派人赶到渣坪打探。
渣坪联保的易主任主动接待了萧调湘,得知是特派员派来的特派员很是高兴,大谈今天的作战:“多亏我们及时赶到朱沙坳把鬼子打了下去,要不然就麻烦了。鬼子越打越多,我们没一个害怕的,始终坚守在阵地上……”
因为讲的是亲身经历,易主任越讲越激动,越讲越动感情,讲得陪同的联保干事先是哽咽失语,继而痛哭流涕起来。萧调湘三人开始还应和两声,见他们哭泣也说两句毫不沾边的安慰的话,后来见他们没完没了也就干脆操起手不做声了。
易主任发现他们的情绪不对,这才问他们此行的目的。萧调湘说道:“特派员前两天安排人调查山界岭的案子,我们想见一见调查人员,问一问进展。”“山界岭?山界岭什么案子?”易主任这才慌了神,左顾右盼。幸亏在座的干事有知道的,说是自己那天派过去两个人,可这两个人中的谢长河在今天上午的战斗中死了,另一个人,谢长秀送谢长河回郎田寨了,现在渣坪没人参与过案件侦破。好在这人听谢长河说过,特派员派来的是龙潭乡的人,他们没有接案子,案子的资料都在龙潭人手上,进展如何也只有那几个龙潭人知道。问龙潭派来了几个人,是哪几个人,这干事一概不知。
萧调湘立马回六塘驿报告情况,葛勇认为只有回龙潭司,才能打探出更多的情况。随后,他们驱车到洗马,将车丢弃,步行回到了龙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