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四回半圆洞
洞里漆黑一片，楚浩掏出火石，擦出光亮，查看周围的情况，可是除了大家惊恐的脸什么都看不清楚，唯一能感觉到的是洞里比外面暖和。大家抱在一起，不敢动弹一步。
“骊龙！”楚浩喊道。
群马就在山崖下，若是被雪和乱石埋在下面，后果可想而知。
他拼命的想要推开洞口的积雪，却怎么也推不动，便动手开挖。大家都想把洞口扒开，消除在黑暗、封闭空间里的恐惧，纷纷来帮忙。挖了好久才看到光亮，洞口模模糊糊能看清岩壁。
楚涛也想看看外面的情况，可是他的身子沉得像是灌了铅一样，行动迟缓。夫人看出他的异样，走过去问道：
“老爷，您怎么了？”
“我的肩膀被，被狼咬了。”
“啊！让我看看。”她把楚涛拉到洞口，为他解开上衣。血痂已经黏住了衣服，衣服脱下来，肩膀上几个深深的牙洞又开始流血。
孩子们也闻声赶来，楚浩说：“酒都在车上，我去取。”
“你不能一个人过去，我陪你。”齐夫人拿起花枪。
“嫂子留下照顾我哥吧，我陪浩去。”楚文完全不理会王氏的眼色，拿起刀跟楚浩就往外走。
“我也去。”楚博也拿起刀。
“你留下挖通道，去了反倒累赘。”楚浩呵斥道。
“怎么可能，我……”
“听你三哥的话，不要添乱。”夫人拉住他。
“如果可以的话，拿口锅回来，我想办法烧些开水。”秦姨走过来叮嘱楚浩。
根据洞口前面的平地，他们往前挖出几尺长，然后向右转弯，到了石崖边。
楚浩又大声叫：“骊龙、逾狮。”
下面没有丝毫动静，他更是奋力向下挖去。
站在第一阶石崖上，楚文提醒道：“浩，小心前面就是石崖边缘，掉下去就麻烦了。”
楚浩停了手，站在石崖上能看到积雪已经形成了一个平缓的斜坡，看不第二阶石崖的痕迹。
“雪太厚，挖开不大可能。我们从雪上滑下去吧，叔叔，来，您推我一把。”
楚文看看地形，赞同了楚浩的想法，往贴近峭壁的一侧稍微扒开一个通道，迈到及膝高的雪上，就可以往下滑了。
“叔叔，不能站着，往上一站就陷进去了，躺在上面应该没事儿。”
“好吧，我先试试。”
楚文躺上去，很顺利就滑到了坡底，楚浩后面紧跟着到达。
雪崩没有到达马车所在的地方，几辆马车和拉车马匹都在雪地里。前面两匹马只剩下骨头，后面三匹还有多半的肉。
“骊龙，逾狮。”楚浩还在大声喊着。
“我们要抓紧时间，狼或是老虎随时可能回来吃剩下的马肉。”楚文催促着。
楚浩举目张望，宽阔的河面见不到骊龙和逾狮的身影，北面和东面是望不到头的高山，他们处在东、北两座山脉的交界处，前面这条河从西往东，遇山转向南蜿蜒而去。
“我找到酒了。”楚文把酒壶举起来给楚浩看：“再拿着这口锅。”
“我们这样上不去。下来可以躺着，上去就不行，必须找两块大木板垫在脚底。”
“木板，什么地方有木板？车，车帮，从车帮上卸两块下来。”
“咣，咣，咣”砸木头的声音在远处山上的回音很响。
两人从马车上拆下来四个长木条，用捆皮子的牛筋儿绳儿绑在脚上。楚浩把一些米放在锅里，用绳子绕着锅打个结，拉着锅先往上走。楚文拿着酒壶拖拽着一捆皮子跟在后面。
秦姨带大家整理石崖上的石头，洞口已经用雪堵瓷实，留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过道，洞口前面也清理了出来，让大家能看到石崖边缘。
楚涛依靠在齐夫人身上瑟瑟发抖，睡意沉沉，身上火烫，肩上的伤口肿起很高。楚文扶着楚涛的胳膊，楚浩拿着酒壶，把酒轻轻倒在他的伤口上，他竟然没有丝毫反应。大家一起把楚涛抬上铺好的兽皮上，他还是毫无知觉，脸色发白，烧得的不醒人事。
楚浩环顾四周，黎明的光已经照进来，这个洞很宽大，洞壁上也很光滑，一层层的波浪纹像是流水冲刷的痕迹。洞口一面巨大的岩壁形成一条垂直的线。另一边被他们砸开的地方则像一个半圆。半圆内侧的洞壁从洞口由薄变厚，在洞里也形成一个半圆。
洞很深，里面一团漆黑。楚浩想要点个火把到里面看看，他刚要到外面去砍树枝，就见秦姨把收集好的干净积雪放进锅里，用石块架在洞口准备好的柴上。刚砍下来的树枝太潮湿，用火石怎也也点不着。
“秦姨，您稍等一会儿，我去找些干柴点火。”楚浩说。
“现到什么地方找干柴啊？”
“这些树枝从哪儿来的。”
“喏，楚博砍掉了旁边的一棵小树。”
“楚博，你不要再动洞口的草木。”楚浩对这个洞的感情不言而喻，父亲病倒了，一家人失去了主心骨，这个洞是多么理想的安身场所啊！
“我这不是着急砍柴烧水吗？”楚博正在整理门口的碎石，嘴里辩解道。
“这个洞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你会把自己家院子里的树砍了当柴烧吗？”
“家？”
“对，要不是这个洞，也许昨天我们都没命了！我已经给它起了名字，就叫‘半圆洞’”
“你这名字好没有格调。既然是我们的家，就应该……”
“干你的活，不要多说话。我去找些干柴来。”
楚浩这次带上楚瀚、小厮阿忠、楚文去到坡底，从马车往回拿东西。
马车在外面目标很大，只要有人从周围经过，即便在河对岸都能看到。他们必选尽快把马车上的东西搬到洞里，然后把马车找个地方藏起来。
楚浩找到原来装米的麻袋，撕开，扯成絮状，再找些在高句丽买到的灯油跟其他重物一起拿上去，麻葛絮给秦姨点火，他则拿着一根树枝，上面缠上旧麻袋，蘸上灯油，往洞的深度一探究竟。
洞里面两人来高，非常宽阔，左侧形状是个扁的圆形，右侧是几乎垂直的岩壁，往里走，或宽、或窄、或高、或低，纵深几十丈后有个岔口。
右侧岔口里面高度可能有几丈，墙壁和地面更加光滑、洁净，只是空气是沉积了多年的味道。
他摸出来，又到左侧岔口，岔口里面是一个扇形的洞。楚浩刚迈进去就听见什么声音“咕咕”作响，他吓得一身冷汗，颈后寒毛竖起，后悔没有带人跟他一起进来。火把光亮处，往地上一看，一个巨大的、褐色的、圆滚滚的身躯似乎在扭动，他下意识的转身想跑，脚下绊了一下，摔倒了，火把扔出去老远，火熄灭了。
周围立刻漆黑一片，那么一瞬间，楚浩闭上眼睛等待死神把他带走。可是大约一刻钟过去了，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摸索着找到火把，抖动的手试了几次终于点着了，再回到那个洞里看一看，那个巨型怪物还在那里。楚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右手提刀，左手拿着火把靠近。
地上是一种棕褐色、软绵绵长高的苔藓，细软的、一丝丝、紧密地长，非常茂盛，形成一个巨蟒的图案，两头尖，中间粗。
楚浩的心这才放到肚子里。不过还是有“咕咕”的声音，他举起火把往上看，一股泉水顺着岩壁从顶上流下来，在长满苔藓的地方渗了下去。他用手试了试，有些温热，迟疑了一下，就直接把嘴接上去喝了一口。
没有人在旁边阻止他干出这种鲁莽的事情，不过跟刚才受到的惊吓相比，喝口水算得了什么呢？那泉水清澈甘冽，楚浩已经一天一夜没喝水，他忍不住又喝了几口，感觉很好。
四周像是几块巨石搭起来的一个地方，跟外面的光滑洞壁完全不一样，这里的岩石有天然的凹凸纹理。
一切都比楚浩预想的好，尤其还有一股清泉，使这个近乎完美的安身之所让人满意到无以复加。
楚浩退回来，父亲还在沉睡，母亲一脸焦虑，楚浩把洞内的情况报告给母亲。
齐夫人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本来你父亲还想翻过这座山，看来不用了。”
“是啊，母亲，您去躺一会儿，等父亲醒来好有精神照料。”
楚瀚他们几个男丁又搬了一趟东西进洞，楚浩对他们说：“我想把马车拖过来，搭在两个石崖上，这样上下时候方便。”
“好啊，可是没有马，坡很陡，咱们几个拉马车上来太费劲儿了。”
“先挪挪看，在雪地上应该可以。”
楚浩在河岸边上找了一个积雪最厚的地方把马的残骸埋起来，省得其他动物闻到气味。回来看到楚文拿着一把斧头在砍马肉。
“叔！”
“这个时候，还有比肉更重要的东西吗？”楚文用力砍着马肉，顾不上抬头。
楚浩没说话，别过头去处理其他的马骨。
马车弄上斜坡确实费了些力气，但是搭到石崖上，确实起了不小的作用，人扛着东西往上走，容易多了。
中午每个人都累坏了，秦姨递过来的饭团，转瞬间消失在他们的嘴边。
下午洞口边收拾完毕，所有的男劳力都加入到搬运马车的行列，楚浩见头顶有老鹰在盘旋，他抓紧时间先把马车周围的带血的残雪铲起来也和马骨深埋到河边。日近黄昏，马车上的东西都已搬到洞里，除了搭在石崖的两辆马车若隐若现，其它的几辆也都拖到斜坡上，用积雪埋了起来。坡下处理到没有动物感兴趣的东西，大家才回到洞里。
炖好的马肉，楚浩看都没有看一眼，独自来到坡下。他担心地看着河面，期待骊龙和逾狮突然出现。
只有秦姨注意到楚浩的情绪，费了好大劲滑下来找他。明明听到有人来了，楚浩却没有回头。
秦姨迟疑了一下脚步，然后走过去拍拍楚浩的肩膀：“来吃个饭团。”
楚浩接过饭团，攥在手里没有动。
“回去吧，孩子，天快黑了，这里危险。”秦姨推推他。
“我楚浩堂堂七尺男儿，练就一身武功，却保护不了家人！连我心爱的马都不知去向。我真是，我心里窝囊。”楚浩捶胸顿足。
“看你，怎么也悲观起来？凡事应该往好处想。虽历尽千难万险，可老天给我们这么好的栖身之所，要心存感激。”
“父亲高烧不退，二哥生死不明，楚旷不知去向，我……”
“事情要一件一件办，不要着急，佛祖会保佑……”
“佛祖若是保佑，咱们怎么会遭此劫难？”
“你要珍惜眼前的所得。十几口人明天的食物都还没有着落，这么重的担子都在你肩上。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不能再怨天忧人。”
“我知道。可是逾狮……”
“你看你眼睛里全是血丝，来，不想了，先把这个饭团吃掉，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你就会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你了。”
洞口外面用积雪挡住，里面用一辆马车封死，马车后面压上大石块，洞里就是无比安全的所在。自逃亡以来，大家睡了第一个安稳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