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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太原书院(下)

“二公子,我们一收到您的消息,就果断调整设计,幸亏才开始,这改起来也容易些,另外我和段掌柜专门去实地测量过了,根据您上次的思路加上后来调整成与太原府联合办学,所以在设计上做了些大胆创新,也不知是否可行,二公子若是觉得哪里不合适,我们再做修改便是。”

“好。来,打开看看吧。”

两个掌柜一个善于园林与古建筑设计,一个善于施工,两人配合次数不少,已经挺有默契的了,房慕白曾建议两人合成一家,一个负责设计,一个负责施工,组队做买卖,挣钱更快。

“二公子,您看这块,因为设计图纸,必须要有个名字,您之前一直叫商塾,也没个具体名字,我和段掌柜一合计,干脆给起了个名,唤作“太原书院”,您觉得这名字怎么样?”

“可以啊,太原书院,听着就像个官办的,何况咱们本就是联合办学,恰如其分。”

“另外书院的设计整体是以砖木结构来设计的,这样结实耐用,安全可靠。只是施工起来,比纯木结构的,在价格上略贵出一些。”

“没事,你继续说。”

“好,好。这次依然采用中轴线的方式,进行对称设计,从图纸上看,基本是多重院落、天井组合,外则封闭,内则开阔,并引入山泉水入院内,形成前有活水,后又池塘,南北书院相结合的新式书院。”

“二公子看这里,这边为头门,过了头门进入梆子台,梆子台为太原府北路梆子戏台典型形制,前部单檐歇山与后部三间单层弓形硬山结合,青瓦顶,空花琉璃脊,弓形封火山墙,挑檐卷棚,呈凸形平面,前后开敞,可登石级而上。台上设有左右汉白玉壁,需题字而刻。过梆子台之后便是回廊直通大门,而回廊两边则是循环流动的泉水。泉水会沿着回廊进入大门再到二门,直至讲堂旁边设了个水房,可在此处打水。”

“进入大门,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小阁,右边晨钟,左边幕鼓小阁之后是唯先斋,右边是藏书楼,两处分别是按照二公子的意思设计的,一个是供先生、院长使用,一处是供借阅书籍。两栋房子在外观设计上是一致的,都是二层建筑,采用前后出坡出水,一条正脊、四条垂脊,因屋顶两端与山墙墙面齐平显得质朴坚硬,这种屋顶设计有利于防火防风。而房屋底端则采用台基、陡板加山墙、槛墙的方式,配合青石台阶,看起来既美观,有坚固。”

“过了二门则进入讲堂的范围,右手边有孔圣与范圣的雕像,可供举行礼拜,而讲堂位于中轴线正中,三层楼阁,形制五间,重檐歇山顶,前出轩廊七间,一层为大课堂,既可在讲堂内教授,也可因听课人数较多时,讲堂不够坐,就自然向庭院中延伸。二层为中课堂、三层为小课堂,上面两层分别隔有两间,若不够可加屏风分之。延着鹅暖石铺设的小路,可绕过讲堂,在讲堂后是风雪亭,是一处景色怡人的湖上小景。”

“二公子,所有房屋都是雕花棂格窗,可前后加纸,防风透光,美观实用。另外在书院中种植百种不同种类树木。这样,太原书院应该是一座寓景生情、情景交融、层楼累榭、流水环绕、清秀宁静的场所。”

房慕白一边看着,一边脑补画面。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教授学问,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唯有终身刻苦努力,才能有所建树,真可谓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啊!’”

两位掌柜觉得房慕白的话很有道理,仔细想想,越琢磨越觉得提气,后来在房屋建造时,直接将此作为讲堂的楹联装了上去。书院设计深得房慕白赞赏,基本没有改动就让掌柜们回去将成本核算清楚,若是价格能承受,就准备按图施工。而另一面发榜的告示也写完了。

告示中关于先生的聘请,写的比较清楚,主要用于启蒙,但仍需要有名望的大儒到书院教书,为了能够体现对先生教授知识的尊重,按照五两五钱的标准,每月准时结算。若先生长期在书院教书,凡满三年者,每年加一钱,上不封顶。

对于招收生员则分为两个部分写到,一是生员要清楚自己是准备参加科举考试,还是准备行商做买卖。二是若要参加科举的,则按照大明律的要求进行年龄方面的控制,若反之则按另外规定来,所以学生们要清楚自己选择。不过为了防止没人报名参加自己开的商课,所以特别强调了,倘若来学习行商做买卖,结业后直接安排在柜上做事,月酬不低于五钱。若是学习成绩好的,还提供奖励。

但仍有管事担心商课的生员难招,提出能否在学费上有所减免,房慕白给出的答案是,学习行商坐贾,学费以借支的方式执行,也就是说学生上学的学费,是从柜上借的,结业后拿到酬劳再分期返还。

事实证明,这一招在招募生员时的效果特别好。

咣~咣~咣~

管事们在府衙告示墙前敲起铜锣,惹得围观之人越来越多。

因太原书院属于官民合办,而作为房记酒坊在太原府做事的房慕紫,嫣然成为了此次对外宣告的最好人选,于是王宗台便命其代表府衙,在张贴招募告示之日,做具体讲解。

“各位父老乡亲,因仍有生员无法进入学堂接受破蒙,且适龄生员不断增多,我太原特别与房记酒坊联合开展办学,旨在为太原府的乡亲们解决读书的问题。今日特此将招募告示张贴于此,供大家知悉。”

“本次招募主要为三个部分,第一招募开笔破蒙的先生十人,先生选拔的要求必须通过乡试考取贡士才有资格报名,当然,若是有才华、学识特别出众的举人也可应征报名。先生报名后,需参加书院评测,通过评测的才可入院授课。当然,要求高待遇就不会差,此次所请的先生均按照每月五两五钱的标准算作酬劳。若先生长期在书院教书,凡满三年者,每年加一钱,上不封顶。”

围观人群听到这么高的招募门槛,和这么高的束脩标准,顿时议论起来。有的说标准高,先生才教得好,学生以后才有本事。也有的说,标准高意味着生员的家境也得好,不然先生的月钱怎么付得起。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感觉乱糟糟的。

房慕紫在外为官也有些时间了,多少对于一些场合还是见过的。

只见他环顾四周,然后气运丹田,大声道:“各位乡亲父老,请听我说……”

声音底气足,且洪亮,喧嚣的人群很快安静下来。

“各位,先生请的好,不代表生员支付的费用就大。此次为何与房记酒坊联合办学就是这个目的。”

“大家请看,这里说的清清楚楚,所有生员的费用与其他村塾、义学一样,不做任何调整。”

房慕紫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不过,太原书院的生员招募与培养是从两个角度开展的,大家一定要看清楚,尽可能不要搞错了。”

“这位大人,我们也不识字,你就给我们说说吧,到底是哪两种生员可以入学。”

其他人也应和着“对呀,对呀,你就给说说吧。”

“好,各位请听我细说,商塾本就是为学生提供课业,授以文化之地,学生凭借所学一路参加童生试、乡试直至会试、殿试,甚至金榜题名、光耀门楣,这是我们常说的。也是我们招募生员的第一种。”

“第二种则是,因房记酒坊的经营需要,特别推出培养行商坐贾人才的生员,此类生员仍需要接受开笔破蒙,商课分为三个阶段,每个阶段六个月,分别是破蒙级、提高级、荣耀级。”

周围的人听到是学着做买卖,纷纷摇头,觉得和正经读书人相比学习行商显得很不正,而且也从没听说过,有书院、私塾、义学是教学生做买卖的。

房慕紫早料想到会有这种情况立即说道:“各位可知我大明赋税?”

众人摇头。

“我大明太祖皇帝,心系百姓,生怕乡亲生活吃紧,无衣御寒,无食裹腹,无学可上,所以将农业税调整为每亩教二至三斗,而行商则只收一至二斗,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皇上希望减轻百姓负担,通过减少税收来促进农业、商业之发展。比如,我朝推行一条鞭法,征收货币地租,既促进了农产品商品化,又为我大明农商环境创造稳定的动力。”

“各位,天下四行,士农工商,圣人曰:有农则稳,有商则富。所以这国家富强定要靠农稳、商富,倘若民无利,则贫也,民贫则国无税也,国无税则兵弱稷危也,由此可见,注重商贾实为强民富国、天下兴盛的重中之重。这也是我太原府与房记酒坊合办太原书院的缘由。”

“当然了,学习商课,实乃新鲜,且不像科举,被世人所熟知,因此房记酒坊特允诺,凡年龄符合者,自愿参加商课且学有所成者,结业后直接安排在柜上做事,月酬不低于五钱。学费以借支的方式执行,也就是说学生上学的学费,是从柜上借的,结业后拿到酬劳再分期返还。此方式仅限修习商课者。”

“这样说,大家听明白了吗?”

“哦,对了,所有报名先生的,须到此处领取招募票券方可前往房记酒坊报名。生员则不用。”房慕紫补充说道。

随着时间推移,围观人群越来越多,三教九流形形色色啥人都有,房慕紫代表太原府衙,和询问的人群有问有答,频频沟通。房记酒坊与太原府合办书院的事情,瞬间就在整个山西大地传播开来,一些有意向的贡士举人也跃跃欲试。

这一日。

“二少爷,有一个自称太行野老的人求见,说是来应征先生,但又未取得票券,你看……”

“既然来了,就见见吧。”

由于一大清早,房慕白还未收拾妥当,但见有应征先生到访,为不失礼仪,故打扮庄正才出去。

坐在下方自称太行野老的人,大概不惑之年,由于在屋中还带了个已经有些破损的草笠,所以看得也不是很真切,只能看见其脸不是很干净,且面无胡须,全身着粗布麻衣,腰间以草为绳,脚下一双略显整洁的鞋子可能是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请问可是太行野老?”

“正是在下。”

“我听说阁下来应招先生之职,却未取得票券。”

“是的,我是因为听到你所谓‘注重商贾实为强民富国、天下兴盛的重中之重。’的言辞,才决定来看看。”

“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不敢当,在下公良舒,字子乐,河南开封人士。”

“先生可知我太原书院招募先生的标准?”

“知道。贡士为佳,举人次之。”

“那先生为?”

“未参加科举应试,所以没有称谓。”

“哦?”房慕白听到这个自称太行野老的人如此回答,心想此人要么是有真才实学,又不屑沽名钓誉所以隐居于此,要么就是丑人多作怪,以此装扮、话术来显示其不同之举,来搏个机会。我倒要考一考他。

“敢问先生,何谓天下太平?”

这人笑言“天下太平乃生民愚钝尔。倘若聪慧又何来太平之说?只是不知公子问的是广义太平还是狭义太平。”

“广义太平如何?狭义太平又如何?”

“广义太平则是,生民聪、慧、达、练,而朝廷富、足、强、盛,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两者相宜,生民感谢皇恩浩荡,朝廷体恤民间疾苦,鱼水交融情深如此。至于,狭义太平则是生民钝、伤、愚、昧,朝廷酷、严、腐、弱,两者不可兼容,必定祸事频起,即便盛极一时,也终会归于尘沙。”

房慕白听这人如此言道,颇为震惊,心中暗想这种言论若是放在后世,也是顺应时代,符合发展的正途,当即就对此人高看几分。

“听先生如此说,看来是对我大明朝如今国富民安的盛世之举不予苟同?”

“公子,即是国富民安,就要言明,何谓国富、何谓民安,倘若指财为富,点愚而安,岂不危以。圣人有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等又该如何?”

“再者,假若某天朝廷国库空虚,生民头脑开窍,岂不是我大明朝倾覆之日?”

啪~

房慕白一个没拿住,刚到满茶水的杯子,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心想,这太行野老是真敢说,这话要是传到外面,可是要砍头的。

当即就说道:“那依先生之见当如何?”

“礼儒行法,文武应合,通达际会、兼容并包。”

房慕白细细品味着十二个字,越想越觉得此文字实乃治国安邦,行稳致远,家国昌盛,繁荣富强的重要思想。

礼儒行法,是教生民要有儒家、周礼的心,而在行为上要有自我约束与律法约束的双重管理。

文武应合,则是说国家对内要与刚柔兼济的手段,对外也应如此,否则文化与武力不协调、不统一,久将必乱。

通达际会,理解为统治之内皆应有不断的,创造出生民活计、营生的机会,由此带来生活保障、经济增长,民富则国富,国富则国强。

兼容并包,是指针对除儒家以外的其他家,要给予更大、更多的生存空间,尊重不同学科,尊重不同习俗。

房慕白明白了,这穿着寒酸的太行野老,实际上是一位不好名利的隐士高人,于是立刻对自己刚才有些高傲的行为感到羞愧。

“先生大才,方才小子多有不妥,还望先生海涵。”房慕白说罢就弯腰行礼。

“无妨,无妨,我这身打扮,谁看了都会嗤之以鼻,公子不仅没赶我走,反而让我坐下和我交谈,如此礼贤下士,乃真豪杰也。”

先生学问大,喜爱古语,弄得房慕白也有些词穷。

房慕白道:“感谢先生来我书院任教,真正是我书院的宝贵财富。先生高论,如孔明于茅庐之中便能三分天下。不知先生师从?”

“早年有幸,拜得季迪先生门下,因学艺不精,所以未曾出仕。”

房慕白一听,这太行野老竟是元末明初有名的大文豪,高启之徒,兴奋的就像捡到宝一样,若不是因为还有人在,否则非得在屋里跳起来不可。要知道这高启可是,才华高逸,学问渊博,能文,尤精于诗,与刘基(刘伯温)、宋濂并称“明初诗文三大家”,又与杨基、张羽、徐贲被誉为“明初四杰”。

房慕白没想到一所太原书院竟然能捡个大漏,他更没想到的是,当他传出子乐先生,也就是这太行野老是季迪先生的弟子时,有大批生员慕名而来,直到书院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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