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静坐在床延上,只是不停的抚着她的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对旁边的人更是视为无物,他的脑子里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让他觉得好似在做梦一般。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抬手将魏妍芯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轻轻揽着她的肩,声音沙哑而低沉,无尽的心痛,无尽的恐惧:“芯儿,芯儿,芯儿你听得见吗?你听得见朕与你说话吗?芯儿你回答朕好不好?你回答朕,你不是答应朕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吗?你不是答应朕的吗?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你怎么可以不好好照顾自己呢?芯儿,你醒醒,你快点醒来,不要再睡了,不要再睡了好不好?你不要吓朕,朕经历的太多了,朕受不起了,芯儿,你醒醒,你醒醒好不好?你回答朕,你回答朕啊。”
寂静,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皇帝好似着了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伸手将她搂进怀中,喃喃道:“芯儿,芯儿,芯儿你一定要醒来,你一定不会有事儿的,你说过要千岁陪着朕的,你不可以有事儿,你一定不能有事,孩子们都还小,你不能把他们丢给朕一个人,芯儿,你醒醒好吗?你不要吓朕,不要吓孩子们,芯儿,芯儿,芯儿......”他的声音越发低沉,越发痛苦,痛苦到发不出声。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离开这么些日子,宫中居然发生这等大事儿,这个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宠了一辈子的女人,伤了一辈子的女人,在无声无息中远离他而去,他没有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她没有来得及收藏她最后一抹微笑,他没有来得及最后一次抱着她,所有的一切都还来不及,而她,就那么静静的去了,不会再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他再也见不到她了,永远都见不到了,在以后的日子,或许他会想她想的发疯,或许他会有更好的人陪在身边,或许......或许,都只是或许,都只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儿。
如今,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静静地躺在自己怀中,没有了气息,没有了温度,没有了一切一切,他却无可奈何。
他,身为帝王,身为一国之君,却连自己深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身为帝王的无奈,那种无奈浸入了血,蚀入了骨。
对于魏妍芯的逝去,他没有办法接受,他接受不了,他不相信她已经死了,他不相信她再也没有了,他不相信,他不会相信,更不愿相信。
紧紧的抱着她,他告诉自己不要放手,不断的和她讲话,这样他就能醒过来,就好比那年,那年她血溅三尺,她也平安无事的醒过来了,这次会的,这次也会的,这次照样会醒过来的:“芯儿,芯儿,芯儿朕在与你说话,你听到没有芯儿,你会醒来的对不对?你一定会醒来的对不对?你回答朕,你回答朕啊,芯儿,芯儿你不能有事儿,你不能有事儿你知不知道?朕不能没有你,朕不能没有你,你知不知道?你快点醒来,你醒来朕以后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朕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好不好?好不好?芯儿,芯儿,你回答朕,你回答朕啊,芯儿,芯儿,芯儿......”
她的话没有唤醒魏妍芯,却让一旁的陆元香回过了神,她疑惑的眸子往四处一望,目光落在皇帝身上,似乎看到了救星,哭红的双眼中再次泛起一汪清澈的泪水,突然就落了下来:“皇上,皇上您回来了,皇上您回来了,您终于回来了。”
皇帝抬了抬头,似乎才注意到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元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把扯住他的衣裳,哭着道:“皇上,皇上,皇上您救救芯儿,您救救她,皇上,太后......太后赐了芯儿鹤顶红,皇上您救救她,您救救她,皇上,皇上。”
皇帝看着她哭的伤心欲绝,想着怀中的人儿,不禁觉得眼角凉凉的,好似有什么东西浸湿了眼睫毛,他昂了昂头,心痛万分:“太医怎么说?”
陆元香脑子一片空白,她拧了拧眉,努力的搜索着记忆:“太医,太医,太医来过吗?太医有没有来过?请太医来过吗?”她好似疯了一般,双手紧紧的捂住脑袋,痛苦的叫了起来:“太医,太医,太医在哪儿?有没有请太医?你们有没有请太医过来?有没有?”
外头候着的人听得叫喊声忙走进屋,落寒跪下身轻轻揽着她的肩:“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娘娘,娘娘。”
陆元香一把握住她的臂膀:“太医来了吗?太医有没有来?太医怎么说的,有没有办法救芯儿,有没有?”
提起这几个令人心碎的字儿,落寒眼中的泪水一下子便涌出了眼眶,抽泣道:“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太医来过了,太医说......鹤顶红剧毒无比,一旦入口,无药可救......”后面的话儿她没有说下去,也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陆元香的手从她的臂膀上缓缓滑落,脚下一软,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连抬头看皇帝的力气都没有了。
皇帝的手硬生生的蜷缩成拳头:“朕不信,朕不信朕救不了她,朕不相信。”言毕,对着外头唤道:“高玉。”
高玉躬腰走进暖阁,低首道:“皇上?”
皇帝肃然道:“传朕旨意,昭告天下,只要谁救得了皇贵妃,赏金万两,姓氏抬三旗,入皇亲国戚,世世代代不再庶民。”
高玉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圣旨一出,立即引起了前朝和百姓的议论纷纷,皇帝毫不在意那所谓的流言蜚语,他只要她好起来便可。
远在幽州的弘晓对此事毫不知情,木槿在街上看到告示不由得微微一惊,将它撕下带回了家,看着王爷和孩子在回廊边玩得高兴,她在犹豫要不要将手中的告示递给他看。
她知道,他的心里还住着她,这么多年了,他对她从来没有变过,他经常一个人独自坐在屋顶看星星,想着远方的她,她不是看不出来,她只是不想计较。
她知道,那个人在他心中的位置比自己大得多,她原本是应该恨她的,可此时此刻,她又好想将那张告示递给他看,可是她又好怕好怕,她怕他会控制不住回京去看她,她怕他会一去不复返,丢下自己和孩子永远的走了。
年仅六岁的永迈见额娘站在一旁发呆,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娇声道:“额娘,额娘你在想什么呀?你怎么不与我们一起玩呀?”
木槿微微一惊,不自觉的将手往身后挪了挪,强浮出一丝笑意:“没有,额娘看着迈儿和阿玛玩的高兴,额娘不想打扰呢!”
永迈歪了歪脑袋笑一笑道:“那额娘和阿玛说说话吧,我去读书了。”言毕,他甩着小手跑开了。
弘晓从凳子上站起身缓缓走到她身旁,温润的笑了笑,岁月——已夺却了他年轻时的那一份容貌,那一份倔强,那一份督智,却依旧减少不了他内心那隐隐的伤痛。
看着她有些心不在焉,温声道:“木槿,怎么了?”
木槿凝了凝神,牵强一笑:“没......没有。”
弘晓眉心微微一蹙,抬手抚了抚她的肩,温和道:“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有,到底怎么了?”
木槿抿了抿唇,犹豫的将手中的那张告示递给了他,轻轻道:“今儿早上从京城发来的,宫中好似出了什么事儿。”
弘晓接过告示一看,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她死了?!她死了?!她怎么会死呢?她好好的为什么会死?是他没有照顾好他?是不是他没有照顾好她?他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她?一次冷宫那么惨痛的教训他还记不住吗?他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握成了拳头,紧紧地!
木槿的心好似被什么狠狠的抓了一把,那么痛,那么痛,抬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轻声道:“王爷,我知道你还想着她,我知道你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她,你去吧,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弘晓转眸的看着她。
木槿浅浅一笑,却笑得那么牵强:“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孩子们,我会让他们快快乐乐的长大。”说到此,她的声音变得几分哽咽,眼中泛起一汪温热的泪水:“我会带着孩子们......等你回来。”
弘晓抬手抹去她落下来的泪水,沉稳点头:“木槿,谢谢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言毕,他转身往外头跑出。
木槿含泪点头,情不自禁的跟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泣不成声:王爷,王爷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我等你。她的泪汩汩地往下落,连锦成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