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般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银色的光辉披纱般笼罩着大地,周围一片寂静,刘宁躺在院子里的木制摇椅上静静看着夜空,风柔柔的吹着,像母亲的手,温柔的抚摸孩子,这舒服的感觉,令她微微眯起明亮的双眸。
山里人睡得早,现在才十点,多户人家就已关灯歇息,连这副原身的母亲,刘喜娘也早早睡下了,但也因为是这样,刘宁才能得空出来看书。
她的膝盖上还放着一本页面崭新的书籍,微风吹拂,翻过一页,近看之下,只见上面页头印着【***诗集】五个大字。
黑眸凝视夜空,刘宁心里再一次轻叹。
一个月时间,不动声色地从刘喜娘嘴里套出她想得知的事情,再加上原身里本就存留的朦朦记忆,不多,却也能令刘宁大致了解她现在所身处的世界局势是如何。
原是大明王朝早就没了,而现今是明灭亡几百年后的世界。洪武大帝估计怎么也想不到他辛苦建立的王朝,由节俭到最后的奢侈堕落,由防备宦官、灭女祸到宦官当道、君王沉迷女色的演变,一代王朝,逐渐腐败湮灭。
盛极必衰,世事无常,莫过如此。
而这里,她暂时只认识延传下来的字体,其他早已翻天覆地,政治制度也颇为不符,这个国家实行民主专政,讲究男女平等,没有君主统治阶级,没有卑微鞠躬见上位者的跪地参拜,这里的跪地,除了父母之外,逢节日扫墓拜佛时才会屈膝。
令刘宁惊讶却感觉特有意思的一点,是女人可在外随意抛头露面,随意裸露手脚皮肤,有时候就是生气了、不满了,也能与男人在家里、在街上大吼吵架,街坊邻居买卖间,女人并不会因为性别而拘束着本性,她们能与壮汉砍价还价,能扛着锄头进出田地,也能指使男人做这做那。
更有一点,让她极度震惊,在那小小的方形铁盒里(根据隔壁少妇的讲说是名为电视的东西),刘宁知道,这个时代,女性的参政权利并没有被剥夺。
在她的时代,平常百姓人家中女性虽多才多艺,没有到足不出户的地步,可也没像这般胆大到无所忌讳,随心所欲的过活,饶是遍布南朝争妍夺艳的杂妓名优也不会如此肆意潇洒,说是国风开放,但在挽救家族生意方面,她就不能真正顶着女子身份出行,终年裹胸贴假喉粗嗓音,甚至有时晚上睡觉都不能解下束缚,令她压抑却又无可奈何。
刘宁甚至想,这或许对她而言是很好的,苍天眷顾,给了她机会,来到这般奇异的世界,令她深藏在心底的不甘能释放出来,让她有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与价值。
思此,刘宁因陷入思绪而迷胧的眼逐渐清明,盯着圆月的眼眸,慢慢深邃坚定。
“宁宁,你怎么还没睡?”
一道虚弱的声音打断了刘宁的冥思,她急忙起身回头看,就见一抹纤细得仿佛只要风一吹就要飞走的身影靠在破旧的门板边,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娘····妈,您怎么起身了?”刘宁边嗔怪边疾步朝刘喜娘走去,来到她身边,身高才到刘喜娘肩膀却能稳稳地托住她轻得跟纸片似得身体。
在刘宁原身的记忆里,小丫头对刘喜娘颇为眷恋依赖,她虽为痴儿,有时候甚至面临刘喜娘的关怀爱护也只会傻笑歪嘴流涎,但并不代表她感应外界能力全无,正因为刘喜娘的真心疼惜,没有为她的痴傻而丢弃她,虐待她,嫌弃她,所以刘宁才会在痴傻的情况下,还能深切生出对刘喜娘的喜爱眷恋之情。
滴水能穿石,人也非草木,孰能无情?
“宁宁···”刘喜娘视线触及到刘宁眼睛里的清亮与嗔怪,不复以往的蒙乱浑浊,她心里一颤,泪水,又一次止不住的涌上了她的眼眶,枯木般的手颤巍的覆上刘宁的胳膊,低泣呢喃。
刘喜娘至今仍然不敢相信,她不顾孱弱身子冒死生下的痴傻孩子恢复了清智,变成了正常人,多少次她在梦中乞求上苍赐予她神恩,多少次泪水沾湿了枕头,想到她要是哪一天逝去,她的孩子该怎么办,谁来照顾她,谁会给她没有风雨的家,每想到此,她就心痛得几欲崩溃。
幸好,幸好苍天有情,听到她的乞求,怜惜她的悲戚,她深深感恩,很满足,真的很满足……
“妈,您为何又哭了?”刘宁见刘喜娘的泪水,心里无奈,同时又忍不住酸涩,她有时分不清这种情绪到底是原身遗留下来,还是她自个生出的。
如果是前者,除了情绪不受她控制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不适,这就意味着,原身的意识并没有彻底离开这副身体,往后有可能还会再出现。
可要是后者,在如深海的商场中,一次次血的教训告知她,踩贱旁人、隔绝一切真心才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多少年过去,最初的天真无邪,纯心早已如铁。
真心,这种东西可还能在她身上找着?
然而,看见刘喜娘怜爱慈祥的双眸,刘宁霎间就将脑海里涌出的念头抛却消失,嗤笑自己,想那么多作甚么?
不管是哪样,刘喜娘这个妇人已经让她触动心房,敞开心扉,除非刘喜娘背叛她,不然,这一辈子,刘喜娘就是她的亲人!
“妈是太高兴了,真好。”刘喜娘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嘴角扬起满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