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树上枝丫不堪积雪重负，被压弯了腰，积雪也随之而落下，打在了正骑着一匹马的两个人身上。
密林遮不住风雪，寒风依旧肆虐。
叶昶坐在马前而老道坐在马后，让叶昶感觉有怪怪不堪的感觉。
昨日九匹马冲散了八方圆剑阵，不会骑马的叶昶不得不与老道同乘一匹，逃出生天。
至于老乞丐，叶昶骑上马之后就不知道他逃哪去了。
一阵阴风裹挟着飘零如浮尘的雪花吹来，叶昶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昨日两个人被青城山追拿老道的人追了大半夜才堪堪甩掉，即便是入了玄牝，两个人也都有些吃不消。
即便是老道这个叶昶从未见过露出疲倦的人也能够从眼瞳深处看出劳累。
冬天雪地里，风雪交加，饥饿的两人想要打野味都无异于痴人说梦。
原本在马上相互依偎着昏昏欲睡的两个人陡然间精神一震。
前面十数丈处有一只熊罴正悠悠而来。
那只熊瞎子不显然是已吃饱喝足的状态，晃晃悠悠，不急不慌。
不时熊屁股坐在地上，而后伸出前两只熊爪抓起一把雪，之后再人性化地双掌一合。
一个滚圆的雪球便出现在了它手中。
之后熊瞎子抬起头，将雪球朝着一根树干猛地掷去。
雪球没有想象中一拍而散，而是出人意料地在被镶在了树干之中。
整个树干因之而颤动，树影婆娑而动，树上的积雪亦簌簌而下。
那只大灰熊呜呜地笑出声。
想来熊罴的欢乐比人多。
一向眼神不好使的熊罴看到了远在十数丈的叶昶与老道，吃饱喝足的他也没有猎食的意愿。
与方才如出一辙地捏出一个硕大的雪球，径直朝叶昶面门而去。
枉受无妄之灾的叶昶杀了这只狗熊的心思都有了。
叶昶苦笑一声，吐口浊气，体内所剩无几的真气附于双手之上。
双手五指弯曲成钩，在雪球袭来时骤然探出，在雪球即将要击打到手掌时叶昶手掌一变。
从勾变为掌，运气。
又将掌平滑从探出变为在雪球的一上一下。
雪球似受牵引，向前之势转为飞速旋转，却不能再飞近半分半毫。
使出借力打力而卸力的叶昶将最终连旋转都无力的雪球握在手上。
雪球伴随着叶昶单手抖动而起一起一落。
在最后一次落下后，雪球猛然被叶昶朝那只熊罴抛出。
熊罴站起身子，呜呜叫了两声，又躬下身子捧雪、揉雪、仍雪。
灰熊似是找到了玩伴
头一颗极有准头地与叶昶抛来的雪球砰然相撞。
叶昶见无数雪球袭来，一抚额头。
如果雪球砸在身上当即碎了也没什么，可方才雪球击打树干那令人心悸的威势，不得不令叶昶不防啊。
叶昶跳下马，撅起屁股极为不雅地挖起一抔雪，而后诡异一笑，冲着老道贼兮兮道：
“老道，把你的浮尘刀给我耍耍呗？”
“反正那狗东西它会飞，我阴一下那傻熊。
居然敢没事惹老子。”
老道甩了一个大白眼，不过还是从腰间麻绳抽出浮尘刀。
叶昶拿着脏兮兮，珠玉蒙尘一般的浮尘刀，轻轻道：
“小浮尘，小浮尘，快快硬起来。
咱们找熊姐姐啦。”
浮尘刀不知道因为老道还是因为叶昶的话，原本耷拉的尘丝陡然间竖直挺立了起来。
叶昶阴险一笑，将手中的雪球掷去，而后又迅速挖雪，掷雪。
最后叶昶将浮尘刀也在雪球夹杂中掷出。
躲过雪球攻击的灰熊正洋洋得意间，忽见一柄灰色刀从远处急速朝着它飞来。
灰熊瞳孔骤缩，身子本能地朝后仰去。
最终飞尘刀从灰熊头顶一掠而过，而灰熊头顶毛皮也被割掉大半。
吓得一身冷汗，原本兴致勃勃的灰熊看着在对面朝着它做鬼脸的叶昶，顿时怒火油然而生。
“吼！”
灰熊朝着叶昶大吼一声。
密林中的树木都被这一吼之势惊得鸟飞丛林，簌簌雪花也应声而落。
体型大的夸张的巨熊四脚离地，一跃而起，几个跨步便来到了叶昶身边。
两只熊掌握成拳头，悍然对地面上的叶昶猛然一轰！
地面当即以两处拳头着地点迅速龟裂，宛如两个相互缠绵不休的蛛网。
而叶昶早已跃到了头顶的树上。
“傻熊，明明是你先扔老子的！”扶着树干的叶昶低头大声道。
大灰熊双眼发红，极为人性化地左瞅瞅右看看。
前脚离地，朝着叶昶所在的那颗树奔去，双掌上的利爪对着脆弱如薄纸的大树一刺，而后向上一挑。
合抱的树木带着嘎吱声如垂垂老矣的老人，向后倒去。
而上面的叶昶则趁着簌簌而落的积雪阻挡住灰熊的视线一跃而下。
头朝下而落的叶昶五指弯曲成勾，后背拱起，如同一条猎食的斑斓大虫凶狠。
这是仙龙拳象虎形借虎力而成的第二式，猛虎下山。
灰熊怡然不惧，立身伸出双掌朝上如天王托塔般一顶！
灰熊脚下登时一沉，两只脚下出现两个大窟窿。
灰熊双腿下地近三尺至膝！
可皮糙肉厚，该伤却未伤的大灰熊抑制住向下的颓势，两条粗壮如鼓起的手臂猛然一抬。
叶昶被一抬之势而离熊身。
手如勾的叶昶却未曾对灰熊双掌造成实质性伤害。
在半空中泼洒出一个优美弧度落在地面的叶昶老神站在那里，又忽然弯下身子，露出一张苦瓜脸道：
“傻熊，咱不打了行不？你刚刚吃饱，可咱这肚子里还空空如也着呐。”
被刮下毛发的灰熊用手摸了摸没了毛发不再能够遮风挡雨的头顶，用了一记特有的怒吼便回答了叶昶。
嫌腰间双刀碍事的叶昶解下那柄雁翎与那柄装在古朴刀鞘的黑色魔刀，而后撸起袖口。
“母狐狸我都不怕，我怕你个傻熊？”
叶昶脚一踏地，身体一瞬便闪现到了灰熊身前。
“来来来，吃我一记黑虎掏心。”
大灰熊横臂一扫袭来的叶昶，叶昶又按阴阳五行走出踏雪无痕的轻灵步伐，轻松地一闪而过。
“来来来，吃我一记猴子摘桃。”
“来来来，吃我一记双指插眼。”
“...”
叶昶下三滥的手段不停地朝着大灰熊上三路、下三路阴险攻来。
而动作敏捷的灰熊却始终一臂横扫，大有‘任你风吹雨打，我自一臂横之’的岿然气概。
可实际上并非如此，灰熊一臂比一臂力大，一次比一次生气，这只能够轻松捏死的苍蝇在耳边嗡嗡不停，却始终抓不住、杀不死。
大灰熊仰天呜呜叫了两声，而后抬起双臂对地面一砸，碎石与雪花顿时乍起，崩向四面八方。
发泄后的大灰熊自知身体不如叶昶步伐轻盈，竟前脚并后脚地远离而去。
卸掉如风身法，叶昶站在原地嘿嘿一笑，冲着大灰熊远去的身影大声道：
“傻熊，这就玩够了？”
打完熊罴后的叶昶取回双刀，走向老道。
一旁观战不出手的老道捻了捻颔下胡须，眯着小眼睛，语气中带着蛊惑道：
“叶小子，这只灰熊可是上好的给你喂招的好熊啊。
不仅仅能够锤炼你的仙龙拳，也能帮你夯实身体啊。”
白面却因许久未曾梳洗而变为黄面的叶昶幽怨看了一眼老道，扯了扯嘴角咬着牙道：
“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傅。”
...
自古人妖不两立非可再言，然刀仙破恶俗、行正道，与妖为友，人妖之爱大抵自刀仙肇始。
——搜神记·卷一·刀仙叶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