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柏一家在阳春三月搬进了自己的新家,之柏却没有能去郡学上学。
因为郡学内有规定,只有官宦人家的子女才能入学,如是平民,需得祭酒大人特批才能入学。而何之柏家刚到此处,人生地不熟,既使项季平虽去找祭酒大人说过,也未能入愿。如此,冯兰芝便让儿子每天傍晚下学后,再将当天所学转述给何之柏,隔几天再让项季平指点一下。
何之柏倒也无所谓,每天早早起来练习孔先生之前传授的功法,天亮后给母亲干活,傍晚再去表姨家读书,反正两家就在对门,来去也方便。
如此,三年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何之柏父亲在两年前回家后,身体基本好了,但却不能干重活。冯兰芝便让项季平给何进在郡学里找了一个洒扫的杂活。有时何之柏做完家里的事,也会去郡学里帮父亲。
这三年内,孔先生来过两次,察看何之柏练功的进展,指点了何之柏功法和一些治学方法。
这三年来项季平与何之柏相处,觉得这孩子讷言敏行,对世事见解颇为中肯,虽有时也不免有稚气之言,却丝毫不逊郡学内的佼佼者。有时与同僚之间谈起,便忍不住说个一二。于是何之柏虽然没去郡学上学,但其好学的名声却在郡学先生们口中传扬开来。
万里无云,南风和暖。
郡学“元贞学院”内安静中透着一些喜气,太守刘彭祖领着朝中监御史李延寿来学院视察,视察完诸生的课业后,郡掾祭酒王进希便带着学院内的大小官员为其设宴,接风洗尘。是以诸生便早早下学了。
下午何之柏照例来学院内帮父亲,今天是修剪学院里的花木。
迎面走来几个少年,“喂,你是何之柏吗?”为首的一个少年目中无人地问道。
何之柏见来者不善,把手中的树枝修剪完,放好工具,才向来人略一施礼道:“正是,不知阁下有何事?”
来人见何之柏慢条斯理,不怕众人放在眼里,心中已有火起,一个性急的小子早已按捺不住,上前向其踢去,不料何之柏身姿一晃,轻易避开。
“哟,你还敢躲?你知道他是谁吗?”旁边一个少年帮腔道。
何之柏正色道:“恕在下眼拙,不识各位。不知各位寻我何事?”
那为首的少年道:“你听好了,我姓王,名承喜,在这学院内年考甲等第五名,这是我哥,王承安,年考甲等第一名,常年高居榜首。”他指了指身后的高个少年,那王承安看了何之柏一眼,点了点头。王承喜接着指着那个刚才想踢何之柏的少年:“他是李才盼,他父亲是这里的郡学史,我们父亲大人是这里的祭酒(郡内主管教学的最高官员)。素来听先生们谈论你,我们想跟你切磋一下,如何?”
原来这些富贵子弟听得先生们偶尔说起,有些不服气一个没上学的人还能入得了先生们的眼?便私下里暗自商量,要去寻何之柏较量一番。有几次被项怀珍探得消息,便提前带何之柏躲了。今天项怀珍被他们找了个借口支走了,便来找何之柏的麻烦。
何之柏知道今日躲不过了,便沉声说道:“之柏不敢不应,请问如何比?”
那李才盼一听何之柏应了,便对王承喜说道:“王兄,今日诸位先生们都没在学院内,学院科目有六艺和经学,咱们就比试射艺、琴艺和经学三科吧。如何?”
王承喜一拍手道:“好,我们也不欺你,我们三人其中各出一人跟你比试一项,三项你若胜我们两项,就算你赢,如何?”
何之柏朗声问道:“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
王承喜答道:“如是你输了,便向我们磕头认错,以后不要再沽名钓誉。如果我们输了,就称你一声兄台,承认你确实比我们强。”
何之柏听完,点头说道:“如果在下侥幸赢了,就请各位以后不要再找我麻烦便好。”
王承喜没想到何之柏还能以为可以赢他们,便说道:“那要看你的本事了,跟我来吧。”说完便率先向学院东边走去。王承安看何之柏沉静自若,愈发好奇,想一探这个乡下少年的究竟,也随着王承喜走过去。
东边是较武场,乡下孩子自是没有正规地练习过射术吧,王承喜想先给何之柏来个下马威。
“第一场,我来。”李才盼拿了弓箭,站上前准备着。
“好,十发定胜负。中靶心者算三分,中了,没在靶心算一分,没中不算分。好,开始。”王承喜说完便站到一边。
李才盼平时不好读书,在骑马射箭、打架斗狠这方面可是比众人强了不少,因此他自告奋勇的来这第一场。
“李兄十发十中,五发中靶心,共二十分!”王承喜验靶后高声向众人宣道。
何之柏接过李才盼手中的弓,背上箭囊,沉吟片刻,瞄准,张弓,离弦之箭向靶子疾驰而去。
“十发十……中,八……八发中靶心,共……共二十六分……”王承喜再三验看靶上的箭,不相信何之柏居然能超过李才盼,但上面明明摆着,自己也在这儿候着,是做不了假的,看来真是小看他了。王承喜报完,不仅皱了皱眉。
“你看清楚了?你确定?”李才盼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跑到靶前急急地问道。
王承喜不说话,指着靶子让他自己看。
何之柏自从经历杨家村那晚的事后,便一直在留心射艺,来这里安定后,除了练习孔先生的功法和白灵教的剑术外,也自制了弓箭练习。在功法深厚的基础上,练习外在的剑术、射艺就只是熟悉套路的事。是以何之柏对自己能赢得这场比试,可谓成竹在胸。
“好吧。这场就算你赢了,接下来咱们比试琴艺。”王承喜来到面前无奈地说道。
“承让了。”何之柏答道。
李才盼朝何之柏“哼”了一声,便跟随王承喜去了琴馆。
何之柏不理,也随他们而去。
来到琴馆,王承喜在当中一张几前坐下,铮铮弹了几下面前的琴,向何之柏说道:“这场我来。”说罢,便凝神摒气,一改之前浮躁之色,双手翻飞,丝弦交错,古朴悠扬。一曲弹毕,李才盼忍不住连连叫“好”。
王承喜曲毕,凝神片刻,起身向何之柏做了个请的手势。
何之柏向众手摆手道:“闻兄台琴艺,在下自认不足,这场比试甘愿认输。”
三人愕然,因为上一场太出乎意料了,是以这场他们三人谁都不敢轻心,没想到这场更为出乎意料——居然不比试,何之柏就认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