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弟弟走了后,之柏变得格外谨慎懂事。问过几次母亲,什么时候去看弟弟,母亲总是说以后,后来便很少问了。那人那马,他每天晚上都要想一遍,怕长大后自己忘了。每天早上起来,看到院门口那截树桩,那是当时那人拴马的地方,就会想起弟弟临走的话来。
这天早上,之柏照例准备先去井口打水,再去砍柴。当他走到村口时,突然见到前面路边趴着一个人。此时天色尚早,路边还没有行人,他赶快走上前去拍拍那人,小声唤道:“喂,喂!醒醒,醒醒!”
待看清趴着的人,原来是村子东边的教书先生,孔先生。之柏见孔先生不回答,便放下桶,回家喊来父亲,一起把孔先生背回家。
“爹,孔先生这是怎么啦?“何之柏一边给父亲递毛巾,一边问道。
“不太清楚,许是着了风寒吧。你去请一下村里的杨郎中来看一下。“何进一边给孔先生擦着额头,一边吩咐。
“不……不用。“孔先生突然一把抓住何进的手,一边吃力地说道。
“孔先生,我看你额头很热,不是着了风寒吧,这倒春寒最容易让人着凉呢,还是请杨郎中来替你看一看吧。“何进劝道。
“真的……不用。“孔先生顺势坐了起来,再次摆手说道。
何进便让之柏到屋外去候着,他扶着孔先生坐好。孔先生虽然发着热,缺乏力气,两眼却如星辰般,让人看着就心下宽慰。何进端过之柏递进来的热水,“来,孔先生,先喝点水。”
“谢谢!何兄弟,我这是旧疾,回家吃点药丸就好了。前几天出了趟远门。谁知旧疾发作,又没带药在身上。我这赶紧往家赶,还是晕在了家门口……”孔先生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们了,你们的恩情,孔某来日再报。”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
“孔先生言重了!我让我家柏儿送你回去吧。”何进说完,就把之柏唤进来,让他送孔先生回去。
孔先生没再推辞,任由之柏扶着自己走了。待孔先生走远,何进喃喃自语道:“这孔先生不像一般人呐。”
这句话被刚进门的连茹听到了,她便上了心,只要家里有什么比较好一点的吃食,总要留一份让之柏给孔先生送去;只要孔先生那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支使何进去帮忙。这一来二去,与孔先生家便越来越熟络了。
这一天,何进从外面回来告诉连茹说,孔先生让之柏以后每天上午去他那儿读书,连茹高兴地抱着之柏,话没说出来,眼泪却流过不停,之柏知道定是母亲想起了弟弟,弟弟已经走了三年,却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之柏想,以后定要好好读书,争取早日有机会可以去看弟弟。
第二天天还未亮,连茹把家里仅有的半袋粮食,让何进拿着送给孔先生作束修,又给之柏穿了一身补丁较少,看起来较新的衣服。临走又对之柏嘱咐了一番。
到了孔先生家何进便拉着之柏给孔先生磕头,算是正式拜师了。
孔先生也不是本地人,但在何家没来之前,就已经到这个村子了。每年也就收一两位学生,都是家境还过得去的,但大多识得几个字便回去了,所以现在就之柏一个弟子在这里。孔先生看起来有三十了,可是还没家室,所以中午这里没人做饭,上完课,之柏就回家去吃饭。有时何进没事的时候,会送来午饭,请孔先生一起吃完饭,再接之柏回去。孔先生也欣然接受,有时候还会拿出一点自己的菜加在一起吃。
春去冬来,白雪盖满了村庄,远处的太行山也像一条白色的巨龙,沉睡不醒。
四周寂静无比,只有偶而的鸡鸣声在这太行山脚下响起。之柏拢拢身上的衣服,那是父亲秋天打回来的黑狐皮做的。地面雪很厚,都快到之柏的膝盖了,只能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从远处看,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一个黑色的小点在慢慢移动。
“师兄,你在这儿一呆就是四年,过这平凡人的生活,还不厌其烦地教授哪些小子,这是何苦呢?”在孔先生的房顶上坐着两个人,一位自然是孔先生,另一位身着月白衣衫,年纪约二十五、六岁,剑眉,丹凤眼,薄唇,一说话自带笑意。这是孔先生的师弟,名唤凌万书。两人此时身上已飘了雪花,从远处看,完全像两个雪人。
“我在等。”孔先生看着远处的之柏费尽地往这边走来,不仅略感欣慰,这小子并没有因大雪而耽误读书。
“可是师父让我来找你,希望你早日回去。”
“万书,你帮我查件事。”孔先生没有回答师弟的话,转头请师弟帮忙。
“什么事?”凌万书一时来了兴趣。这个师兄做事沉稳,又总是让人猜不透心思,像如今这样四年不见踪影,有时候连师父也不知道他的行踪。现在主动请自己帮忙,说不定能猜个一二呢。
“我八年前在塞外遇到一桩奇案,连续追查至此,却没了线索。我等了整整四年,只找到这个东西“,孔先生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枚珠花给凌万书,”你去查查这个珠花的信息,有了便让白灵传给我,不用亲自来找我了。“说罢便振振衣袖,身上的雪花瞬间融化,衣服干爽的像什么也不曾经过。
“哎……“凌万书看孔先生话一说完就跃下屋顶,进里屋去了,不仅十分惆怅。师兄弟几个一起长大,几年不见本是十分想念,谁知师兄如此冷心冷面,还不让自己之后来找他。唉,凌万书叹了口气,跃身而去。
“柏儿。“
之柏一进门,就看到老师站在自己面前,赶紧行礼:”学生见过先生。“
“你今年十岁了罢?“孔先生扶起何之柏问道。
“回先生,柏儿今年正是十岁。“
“好,自今日起,为师除了教你读书,还要教你一些功法。“孔先生郑重的说道。
“功法?“
“你可愿意学习?“孔先生问道。
“先生所教任何学问,柏儿自当认真学习。先生愿意教授柏儿,柏儿感激不尽!”说罢,又跪下给孔先生磕头行礼。
“好。为师也是多日观察,发现你心思纯厚,进步虽然不快,但好在沉稳努力,望你日后多花功夫练习。“孔先生扶起之柏,接着说道:”但有一事,望你切记。为师所传,非不可不能对人言,只是时机未到。以后如有人问起,勿要透露是为师所授,便是你的父母也不可说,你可能做到?“
“先生吩咐,柏儿自当谨记于心。“之柏重重地点头回答道。
从这天起,之柏便一边跟着孔先生读书,一边练习功法,回到家后,怕父母发现,往往在父母还未醒时,便悄悄一个人到院子里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