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他已经记不清了。
那种直面死亡的情绪,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
啊,死亡,这个词好陌生。
少年时期接触超凡力量的洛林曾经也是一个粗枝大叶的好奇宝宝,无数次将自己深陷麻烦之中,受到的威胁何止死亡。
他的肉体被灼伤过,撕裂过,粉碎过。
还记得第一次作死的时候,当时正是角川文学库在国内疯狂文化输出的日子,作为一个心智发育正常的(普通)高中生,对某桐某炮之类的作品耳熟目染之后自然是会喜欢上那种奇幻世界里主角通过冒险拯救世界的故事的。
于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他刚刚学到了一点本领后去了一趟京都某81号别墅试胆....
整整三只魇给他当新手村BOSS.
那个自大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和自己以前还真是像啊。
经历了无数次混沌的朦胧感后,洛林虽然对死亡已经感觉到了麻木,但是不得不说这次的体验真是让自己找回了初心,这个被称为提线人的东西,让自己感觉到了恐惧。
嗯,一点点。
不过相比于上一次的死亡,这次更像是在压迫中解脱而已,并没有那么痛苦。
如果死亡是对一个人作死的最大惩罚,那么对他而言,这种惩罚是可以被豁免的。
他记得,自己每次迎来死亡之际都会前往一个神秘的地方。
那是一片光明与黑暗的交界之地,张眼眺望,昏黄的地平线就在无尽的远方延伸着。
在西方的世界观中,他们称之为地狱,下界,黑暗之门。在东方,他们称这里是黄泉,三途川,阴曹地府。但是这里既没有哈迪斯也没有阎罗王和孟婆,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的藏在阴影之下的黑袍人,他们称自己为:死行者。
......
阳光如同母亲温柔的照顾摇篮中的婴儿一般抚摸在洛林的脸庞,让他感到意外,他好像忘记了什么,因为潜意识里他总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在某个阴暗且寒冷的是非之地。
但是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却发现面前有一个奇怪且陌生的男人正蹲在一旁温柔的看着自己,他无法形容他的面容,也无法从脑海中得知她的信息,但是从这个男人的样子引入眼帘的那一刻,瞬间,洛林只感觉自己的喉咙有无数的血气上涌,委屈又难过,怨恨又怀念,千种情绪一闪而过,却也只汇成一个词。
“爸”
只有血脉的相连才可以如此亲切,只需要一眼就可以确定,这个男人就是自己寻找了无数次的亲人。
“你找到了嘛?”男人开口反问道
“什么?可是,爸.....”洛林缓缓的站了起来,弱小但是富有朝气的小学生身体缓缓站了起来,让他一时间有点不适应,他莫名奇妙感觉不应该是这样,但是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哒哒,在这里,哈哈,其实刚刚我把这玩意藏在沙堆里了,你看。”父亲的手慢慢伸出来,在他布满老茧的大手中躺着一枚水晶硬币,看上去就价值不菲,足以买下几十座洛林梦寐以求的糖果屋。
洛林踮起脚尖想要去抓这枚硬币,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东西应该属于自己,但是父亲只是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把手收了回去,“孩子,如果你想要他的话得自己重新去找,你看,他们都在找呢。”父亲蹲了下来用自己的胡渣扎在洛林稚嫩的脸庞上,让他感觉难受但是在心里却无比怀恋这种刺痛感。
洛林顺着自己父亲的手看向背后,还有无数各色肤色年龄不一的孩子,或青年或少年,正在努力的寻找着什么。
他们似乎并不知道洛林的到来,所以没有在意在一旁的他。
“他们也是父亲的孩子么?”洛林奇怪的摇了摇头。
“啊,当然我的孩子,但是只有你和你的两个哥哥才是我真正的血脉,知道么,我的孩子,我骄傲的看着你一天天长大,能够真正的为自己而活,我很高兴,你的两个哥哥已经走了,越走越远,但是他们所做的一切,都让我们所存在的世界能够更美好的活下去,他们本应有自己的人生,但是选择了千秋万代的功绩,而且无人铭记他们的故事,将自己化作柴薪一般燃烧照亮这个世界。”男人站了起来,在自己的衣服口袋中寻找着什么。
他从中掏出了另外两枚硬币,和自己纯净无暇的那一枚不同,这两枚硬币上有着各不相同但是奢华美丽的花纹。
“你看,这是你哥哥们的成就。”男人无比自豪的向自己的孩子介绍着,在这硬币上刻画的是他们的鲜血。
“我明白了父亲,我会努力找到自己的那枚的。”洛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是很快就想起了什么。
“父亲,这是哪?”
“这里是你的家,孩子。”
“可是父亲,为什么他们我一个都记不得了,母亲又在哪里?我的哥哥们又叫什么名字?”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将洛林抱了起来,将他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孩子,你累坏了,为什么不想想今天的晚餐想要吃点什么呢?”
洛林摇了摇头,这种骑马游戏的体验似乎自己是头一回,一时半会不知道想要做些什么,只好百无聊赖的在父亲的头上抓着。
“父亲,我好像,忘了什么东西,你能告诉我嘛?”洛林有些沮丧,他似乎真的忘记了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好吧好吧,我的孩子,如果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的话就不要强迫自己了,虽然职责重要,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果然是亲兄弟,你和你的两个哥哥的脾气真的是一样的,一样的执着。”
父亲就这样肩头挎着自己的孩子四处游荡着,路过的那些在四处寻找什么东西的孩子看到正在骑马的洛林纷纷停下了自己手里的活计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表情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爸爸,为什么他可以这样做?”
“父亲大人,我也想举高高。”
“老爹,弟弟不小了,他不是个孩子”
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萦绕着洛林,他就像一个胜利的小王子一样享受着自己应有的待遇,因为他知道,自己才是亲生的。
突然,一阵刺痛感在自己的背后传来,一只蝙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趴在自己的背上,咬了自己一口之后飞快的逃走了。
“啊,好痛。”洛林突然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从父亲的背上摔了下来,灰头土脸的他想哭,但是一瞬间被众兄弟包围了起来,就像被霸凌的小学生一般。
“你.....你们.....干什么。”
没有人动手,只是冷冷的盯着他看。
“傻狗。”
“真以为自己就是独一无二的。”
“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这样的蠢材是父亲的亲生骨肉?”
无数的指责声和谩骂声让洛林的脑子有点不太够用,他干脆捂起了耳朵在一旁躲着,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样的不公,他很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够做些什么,但是父亲只是依旧在一旁笑着,笑着看看这边的玩闹。
洛林受不了,他真的很想放声大哭,但是下意识里他觉得他不应该哭泣,反而摸了摸自己的右眼。
但是什么都摸不到,可恶,为什么这个时候想到了这个?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洛林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痛苦,他如同一直暴怒的小兽一般跳了起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保护自己。
“你们不要逼我!!!”
洛林真的欲哭无泪,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很不对劲,这些人究竟是谁,自己的父亲,不,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你是谁????”洛林大声嘶吼着。
“我,是,你的父亲。”男人一字一句的说。
“不,不不不,你是,你应该是,但是他们呢?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我的哥哥?我的哥哥是谁?”
洛林的头越来越疼痛,就像要硬生生的把他的脑浆从耳朵中榨出来一般。
“你,是我的孩子,看呐,把屠刀举起向自己的亲人威胁他们的样子都是如此的相像,对吧我的孩子!”
你,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洛林真正的进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他很痛苦,真的很痛苦,什么都记不起来,他只想保护自己,但是这个男人,这个被称之为父亲的男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心如刀绞。
“你!我的孩子!我骄傲的血脉!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样的责任,我们是毁灭者,亦是守护者!找到你的路,找到你回家的路!哪怕将屠刀指向所有人也要完成自己的使命,死亡对万物而言只是新生的开始,若没有大无畏的牺牲,这个世界的死亡才是真正的末日降临!”顿时,祥和的家园乌云密布,雷鸣滚滚,阵阵霹雳照亮下父亲的脸庞是那么的苍白,黑暗正在蔓延,将周围的一切所吞噬,周围的人一个有一个被这种不可名状的黑暗物质吞噬殆尽,就连父亲癫狂的表情也在这种黑暗的蔓延下显得苍白无力。
“总有一天你会记起来自己是谁,没有人可以埋没我们的功绩!”
“总有一天你会记起来自己是谁,没有人可以埋没我们的功绩!”
“总有一天你会记起来自己是谁,没有人可以埋没我们的功绩!!!!!!!”
父亲疯狂的咆哮着,在黑暗的吞噬中没有挣扎,屹立不倒。
“而你们这些外来的臭虫也渴望窥伺神之权柄?真是可笑!”
这是父亲的最后一局话,也是洛林脑海里的最后一句话,在最后一字出口的瞬间,整个家园都破碎成了比沙子还要细小的灰烬。这个世界,就普通美丽的玻璃雕塑一般在顷刻间粉身碎骨。
洛林的世界就这样消逝不见了,这个小小的被称之为家的世界,他伸出了一只手想要去抓住这些灰烬,但是能够触碰到的,只有大地的温暖。
回来了。
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泪水在他的眼角里打转,但是始终没有下落,从他开始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后开始,他就已经忘记哭泣是什么样的体验了。
因为他知道,他所拥有的世界,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