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窦蔻
暂居于号称千年帝都的该古城，自然就有些许机会在古色古香的隋唐城画舫街上做一番业余导游了。
初秋的一个周末，偶遇了一个南方某大都会来此处访古的假洋鬼子。第一印象是，这位仁兄举止怪异，十分酷似果子狸。兴情所至，便与其东拉西扯起来。
寒暄之间，这位果子狸老兄忽然惊讶地注意着我右臂上的一小块胎记，便问我：“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我爽朗一笑：“此胎记也，老娘馈赠给我的礼物，毫不足怪。”
果子狸仁兄却一本正经道：“天！看来我们俩有缘分啊。”
说罢，这位仁兄当即亮出了他自己的右臂，上面竟然也有这么一块！
这一下该轮到我惊讶了。所不同的是，他的是刺青，而我的却是从娘的肚子里面就浑浑噩噩地带到这个世间来了。
为了这个所谓的“缘分”，此假洋鬼子——果子狸仁兄便一本正经地给了我一张烫金的名片。上面赫然印着：
高价收购影子，确保无碍贵体。
心诚者可联系159********
我诧异地凝视着这张用特别格式印制成的简短文字，情不自禁骇然半晌。许久后才敢问：“……‘收购影子’？”
“Yes。”
“这影子……怎么可能‘收购’？”
“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
“奇，大奇！看来我真是孤陋寡闻了！”
“信不信由你。”假洋鬼子却一脸的认真，不像是忽悠人。接着又说，“我当然不是让你去出售影子，而是给你提供一个罕见的素材，或者说……机会。”
“‘机会’？为什么要偏偏给我？”我迟疑着。
“还不明白？缘分嘛！”假洋鬼子停顿了一下，又特别提醒我道，“注意，你倘若要是去尝试的话，一定要等我离开了此地之后！”
终于在数日后的某一天，我面对这精致名片上的离奇“业务”心里一直发痒，于是决定去尝试一下。
走到逼仄的街上后，从口袋掏出IC卡插在身边的公话机上，照着名片上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虚无国际集团本地分公司欢迎您。”一个极其甜美的声音娇滴滴提示着说，“影子业务请按1，办证业务请按2，贷款业务请按3……”
嗯？本身名片上“高价收购影子”这句话就足够蹊跷的了，怎么又来个“国际集团”呢？而且这跟“办证”、“贷款”之类的古怪玩意儿又有何关联吗？
略微思索片刻，决定去体会一番，于是照此办理，按下了电话键盘上面的1。
“您好。”不知是不是这台公话常年失修的缘故，听筒内传出来的语句杂音颇大。
“你好。”我突然间滋生出少许紧张来，怯生生道，“敢问，你们是不是……‘高价收购影子’啊？”
“嗯……请问，您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业务和电话号码的？”电话里忽然又传来一阵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他没有回答，却反问我。
“哦？你非得知道这些吗？”我略一停顿，也故作神秘地反问。
“这……”对方迟疑了一下，说，“好吧，请问你是谁？”
“一个真诚的客户。”为了突出自己的所谓真诚，我当即罗列出了一大把理由。
“嗯。”对方似乎相信了，于是又提示道，“但我们有条件，答应了条件，我们才能收购您的影子。”
“业务”尚未开始，紧箍咒就先来了。
面对着头顶上黑压压的阴云，加之电话那边沉闷而且沙哑的语音，令我一时间感到十分的不爽。
“敢问，什么‘条件’？”我问。
“首先，您必须确保，在我告诉您我们收购影子的地点和时间之后，不得泄露给任何人。包括除您之外其他试图联系我们的人。”
听这诡秘的语气颇像美国的中央情报局在向海外的潜伏特务们发秘密指令，首先强调的是“单线联系”。
“‘不得泄露’？为什么，莫非你们的生意是见不得人的不成？”我疑惑着，胆子不知为什么大了几分。
“当然不是非法生意。这您大可不必担忧，我们有合法的经营许可证。”
“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不得泄露’呢？”
“您别误解，为了您和我们大家的名誉和安全等，理当如此。”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是受过专业训练，丝毫没有不耐烦，始终操着再标准不过的普通话。而且斯文之余又有些慢慢吞吞的雅量。
“哦，理解。希望你所说的都是真的。”我可是豁出去了，于是便强调道，“我可以确保不泄露。”
“Good。”我模糊地听到，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满意地抿了抿嘴。“第二，您的年龄必须满14周岁，身高必须超过165cm。”
“这跟出售影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喽。”
“那……好，OK。”
“第三，出售影子纯属自愿，您必须确保在得知真实情况之后，有一定的心理承担能力，一旦出现受到惊吓而产生短暂的神经失常等情况，我们一概不负责。”
“嗯？莫非有什么恐怖的情况足以导致‘神经失常’？”我全身的肌肉下意识地一抽，情不自禁问。
“抱歉，在电话里我不能透露细节。总之，我们可以用生命来确保不会对您造成重大的人身伤害。倘若您真的心理承受能力过弱，因此而受到了惊吓，那么十分钟之后您就会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地坐在了市中心阳光明媚的公园里。只不过在我们这儿所经历的一切，您都会迅速忘记的。”
“搞什么啊，这么神秘……”我嘀咕着。
“倘若此三条您有其中的一条无法接受，那么请您挂断电话。”对方的口气直截了当，言下之意是：愿意出售影子的人不缺我这一个。
“嗯……”我的大脑迅速运转着，最终还是准备尝试一下。于是加重语气道，“没问题，这三条我都能接受。”
“吧嗒——OK啦！”电话那边传来打响指的声音。
“敢问，影子的价格又是如何确定的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是这样，怎么剪，影子都不会低于300美金的，确保您赚钱。”
“哦，这就好。”
“今天下午2点到5点之间，请您到顽石路56号C座了解具体情况。就说自己有预约，是用先生介绍来的。”
“‘2点到5点之间’‘顽石大道56号C座’……‘有预约’‘是用先生介绍来的’……明白。”为了使自己加深印象，我重复了好几遍。
“没错，下午我等您。嘟嘟嘟……”对方连再见也不说一句，便迅速挂断了电话。
我机械地放下话筒，下意识环顾四周，又抬头仰望了一下虚空。一切如常，泰然若素。这显然不是在白日做梦。
两点钟一过，我就准时来到了顽石大道56号C座。
本以为我要去的地方是一个比较破旧的肮脏小胡同呢，实在没想到映入我眼帘的竟然是一幢至少高达三十层的筒状雄伟大厦，富丽堂皇。看得令人肃然起敬。
印象最深的还有这幢雄伟大厦高耸入云的最顶端，上面写着四个极其富有力道的繁体正楷字——虛無國際。
“这少年，你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啦？”在过自动门时，一个双眼混浊极肥胖的保安分子粗鲁地拦住了我。
“这……怎么会呢？”我一愣，喃喃地答。
“Sir，您有预约吗？”须臾，门卫室内又缓步出来了一个双眼比较清晰，身材不那么腹胀的保安分子。只是一笑起来满脸全是皱纹，像一团肮脏的抹布。
“啊，有的。”我警惕地回答，“是用先生介绍我来的。”
“哦，用先生啊。”这家伙的语气瞬间变得客气起来，“我说呢。请稍等……”
坦率说，之前除了特务机关我没有见识过，一般的“机关”均入过不少了。大凡门卫们都几乎是硬邦邦的，没有一个好脸色的。这回有幸遇到变色龙啦！
肮脏的抹布脸微笑着示意我稍坐一下，然后径自回到门卫室查看了一下电脑资料。
我并没有入座，而是静悄悄地观察了一下四周。
“Sir，”须臾，肮脏的抹布脸拿了一张卡片出来了，比较恭敬地递给了我。微笑地吩咐道，“这张卡片您注意不要弄丢了，进了大厅之后，将它递给向你索要卡片的小姐，她自然会告诉您应该往哪走。”
“Ok，thank you。”我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接过。
仔细端详了一下手上的卡片，发现此卡似乎被精工细作过，虽薄且坚，通体透明。只是上面还有一行印刻的奇怪文字，顿时增添了几丝神秘的感觉。
自动门距离厅内还有几百米，我略显匆忙地绕行过来。
忽然间，我却见到一群全身皆黑（甚至有几个人连皮肤都是黑的）酷似黑帮大佬的彪形大汉与我匆忙擦肩而过，凭空里给人带来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不经意间，一阵穿堂风拂过他们其中一个白种人时，那人身上穿着的黑色长风衣就被撩开了一条缝。我下意识回首望去，发现白种人的腰间竟然别着一把亮铮铮的银色手枪（我记得在CS里好像俗称小白），看上去不像是玩具。不过这种手枪很特别，不同于警察们手里那些常见的破玩意儿。
面对这一幕，我慌忙像缩头乌龟一般扭转脑袋不敢再看。刹那间头脑中升起一连串问号，“虚无国际”究竟是个什么牛逼烘烘的机构？怎么还跟那些黑不溜秋的彪形大佬一类的角色有勾搭呢？
我心情矛盾着，虽然胆战心惊，但又有点急不可耐，期待着接下来将要发生一些什么了。稳定了一下情绪，我便径直走进了铺着艺术石块地板的内侧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