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火,烧的吉祥坊浓烟滚滚,刘木匠的老妻抱着孩子,披头散发的看着眼前一片废墟,眼神里满是空洞,空洞中流下泪来,眼看是不想活了。
刘木匠深爱这对母子,平日里忙里忙外的,家务活也都是他做,妻子从未插手过。
木匠生意富不了人,但也不会饿着肚子,刘木匠宠爱他们娘俩,妻子就只管宠爱自己的儿子,日子过得越发养尊处优了起来。
儿子腹泻,木匠知道歌舞坊有间卖药草的店铺,心急之下便出了门。
木匠妻子睡着,她就不会早起!烧糊的味道传来,她心里想着还有木匠。里屋热的难耐,她连喊了两声木匠才想起那人去买药了,火烧着了门,风灌进屋子,火势大了。
她抱着儿子夺路而逃。回身望去,她的家已经没了。
这吉祥坊早年起屋时为了节省一些,便将屋子盖成了一片,墙挨着墙,屋挨着屋的倒也省了不少材料,坊内的住户怎么也没料到就因昔日的节省,家中便遭了一场牵连之灾。
风助火势,转眼间火龙便化为吞天巨兽,在火龙吞下一连片房屋之后,在坊间青衫无赖子的救助之下,也算止住了势头。
烧了房屋三间半,火是从刘木匠家起来的!
吉祥坊内,刘木匠蓬头如鬼,头发被烧焦了一大块,他看着眼前的瓦砾场心如死灰。
打好的桌椅床柜都已付之一炬,还牵连了几家近邻。如今他身无分文,不知这赔偿的钱要还到何时,几经寻找才看到抱着孩子呆坐在房屋残骸中的老妻,心中有愤怒,也有侥幸,总之是百感交集。气冲冲走上前去,狠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恨眼前这块烟熏过的懒肉,但心疼她怀中的孩子。恨的嘴唇颤抖,最后也只用颤抖的嘴唇说了句:“烟大,别把孩子呛到,他本就肚子疼...”夺过孩子抱在怀里,刘木匠看了一眼被灰烬染黑的儿子,心中的爱变成了疼,儿子被烟呛的昏迷了过去,手上胳膊上都烧伤了,脸倒是被保护的很好,那懒货倒是做了件好事儿。
要说沈独为何对吉祥坊的事儿如此上心,也并非没有个根由。他抱着许长生三步并做两步的来到一条街道之上,街道上满满地站着人,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十分疲赖,其中有一位绝美的少妇,手中抱着一个满脸泪水的丫头。
沈独对许长生说道:“救命要紧。”
那绝美少妇原是沈独好友,布防司高飞的小妾,家中悍妻不收留,便在这吉祥坊购置了一处房产,谁料想会有今日之厄?
见那丫头伤的并不重,只是轻微烧伤,处理起来还不算费事儿,当下许长生做了简单的处理,便对那少妇说道:“不碍事儿的,没有伤到要害,只是被火吓的睡着了。带到歌舞坊的孔亮药房,我过会儿回去。”
那小妾道:“你现在就治!我家男人可是布防司的主官,要是我们娘俩有了闪失,小心你的脑袋。”
许长生嘴上说着不敢,心里却是蔑视极了这自私的女子,当下不多说,便走向了人群之中。
沈独看了看许长生那小身影,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带他来此便是为了交好那布防司的主官,将来运输药草的时候,也能得到一定的帮助不是?谁曾想那小家伙只是简单的看了看便离开了。
吉祥坊是没法呆了,火苗烧着残骸,上面冒着黑灰,浓烟滚滚的呛人。
一众青衫无赖子见政务司主官沈独带着个孩子来到火场心中原本有些好奇,但见到了那少年给一对母女包扎,也便明白了一二,他们的消息很灵通,不难猜出这人便是慈心堂出来的那个天才。
想要请过来帮忙,无奈主官在那里,他们这群身份卑微地人也不好上前说话,废墟里面说不定还有生命,还是抓紧搜寻要紧。
一众青衫无赖子中,许长生见到一位面相还算善的,他上前扯着那人地衣袖说道:“叔,分些人手把受伤的人抬到我这里!”
那本无暇多顾的无赖子看了一眼许长生,又冲一位青衫人打了一声呼哨,那位点了点头,一时间十几名受伤的百姓便被他们带到了许长生面前。
许长生高声频喊:“小孩子先来!...拿水来!...按我说的做!”
处理好了几个仆童,许长生开始处理伤势最重的仆从,青衫人在许长生地指导下小心帮衬着。
忙活了一上午,青衫人变成了黑衫人。将人救了个完全,一共三十二人受伤,其中二十二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烧伤,还有被热气烫伤的。
剩下的都无大碍,只是受到了惊吓而已。
小孩子都被保护的很好,只是简单的包扎一番,脸部有烫伤的就由场中闲人带去水源处浸泡冷疗。等烫伤缓解些后再说消毒消炎。
剩下的二十四人当中,便有今日买药的刘木匠,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怀里抱着她儿子。
叫青衫人找来一些木板固定好了做临时担架,将不能行动的人送去他的药房,那些能动的也都忍一忍疼自行赶路便好,药都在药房呢,所以一时间人都赶往了孔亮药房,废墟之中便再无人烟,仿若一片死城!
一个青衫人抱着许长生便往歌舞坊赶,伤员和救人者一进歌舞坊,坊中游荡的人便少了三成。叫卖声都停了下来,一个个的看着那一队恶鬼模样的人赶往孔亮药房。
见那么些个人来,小妾有些急了,她宝贝闺女还哭着呢!还要让我等上多久?
慈心堂的仆童都出动了,不断地运水过来。青衫人就站在一旁,他们身上的伤也很重,但都咬着牙不吱声,至于那些被烧伤的也都咧着嘴在冷水里默默地浸泡着。
那个本叫韩克贞的仆童小二也来了,见到那些青衫的汉子,心中好生的敬仰,在帮衬了一阵许长生之后便去照顾他们了。
许长生的药房之中,一时间唉声四起,主官家的小妾并不在意那点钱,让女儿把药品用了个完全!有用的,没用的都吃过再说,丝毫不怕把自己闺女补坏了。但可难坏了那些仆从们,他们的伤谁去管?
为了把主子救出来,仆从和仆童们受的伤最为惊心动魄,其中有一个背部大面积烧伤,就是为了帮着主家抗住砸下来的大梁。还有一位双手已经焦黑,当时来不及想,小少爷就在自己的双臂之下,即便多么的想收手,也只是忍着疼。
刘木匠身边围着一群麻衣学徒,这些个倒是完好无损,看着他们,刘木匠没有话说。反正以后他也不会再教他们。
消毒和消炎的药粉用光了,许长生将存着的青霉素药片碾磨成粉图在了病患的伤口之上。烧伤的痛苦许长生很清楚。除了那主官家的小妾有仆从护着完好无损外,其余人也都强忍着灼痛感在那里苦挨。许长生的头上满是汗水,只看着眼前的伤员一个接着一个,转眼已经收拾好了二十几个。
伤势最重的也都安顿好了,许长生刚想喘口气,就听刘木匠的老婆:“哎呀!”一声。
惊了许长生一身的虚汗,脚下软绵绵的也还强忍着走过去看了,原是刘木匠的儿子背过了气去。
“小哥已经虚脱了,怎么不与我说明?”许长生厉声厉色地对刘木匠说道。
刘木匠不敢说啊!这大火本就因他家起,已然无颜面对街坊了的。如今怎敢先行救治?
那刘木匠一时间不敢说话也不会说话,只是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鼻涕眼泪都忘了擦!
“你别这样,把小哥放下!”许长生心在滴血,但人命当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北地山参极多,这世上采摘山参的人却很少,但极品的山参还是不好找到的,许长生怀里的那几颗本是留给爹娘调养身子用的,是百年野山参的须子熬制而成的药丸,如今就只有给这小哥吊命了!
“看好咯,这个东西可是要一枚银币哒!”许长生嘶吼着说道,眼神都有些虚恍了。
那刘木匠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当即连声将那做牛做马的誓言发了个遍。
“吃了藿香正气散,再给他灌烧开的水,把肚子里吐干净了再吃上一颗藿香正气散,把伤口图上药!”
“小二,买些酒去!”甩下一包青霉素的药粉,许长生冲着仆童小二喊道。
小二伸手要钱,刘木匠赶紧掏空了口袋,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