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由轻车将军公孙贺率领,从云中郡(今内蒙托克托县)出发。
第四部,由车骑将军卫青率领,从上谷郡(今河北张家口市)出发。
这其中,第一支部队的统帅李广将军是我们的老熟人,不必多说。
第二支部队的统帅公孙敖,北地义渠(今甘肃省庆阳县)人,这位年轻的将领是卫青的死党,当年为了救出卫青,敢于和势焰熏天的刘嫖、陈娇母女对着干,极有胆色。
第三支部队的统帅公孙贺,也是义渠人,出身职业军人世家。公孙贺的爷爷名叫公孙昆邪,曾担任过陇西太守。陇西从来就是抵御匈奴的前线,公孙昆邪在这里当太守,军事素质显然不低。
“七国战乱”之际,公孙昆邪被刘启拉上前线,并立下军功,被封平曲侯。据说,此人还是个学习型干部,在戎马倥偬之余,还亲自编撰各类书籍十余部,十分神奇。
公孙贺乃将门之后,从小对军书战略耳濡目染,年少从军,数立战功,后来担任太子刘彻的家臣,深得刘彻赏识,
刘彻当皇帝后,公孙贺随即高升,官拜太仆,这岗位我先前介绍过,属于天子近臣,倒霉的惹事大王灌夫曾经干过。
刘彻对公孙贺的军事能力十分欣赏,四年前的“马邑设伏”行动,公孙贺曾经参与。
顺便说一下,公孙贺的老婆名叫卫长孺,她是卫氏三姐妹的老大,如此算来,公孙贺还和皇帝刘彻是连襟,是卫青的姐夫。
第四支部队的统帅卫青,鉴于前文已作过介绍,就不多说了。
对于四支部队统帅的任命,朝中大佬们心中意见最大的还是卫青。在大家看来,这放牛娃出身的年轻人能力不高,命运甚好,靠着个好姐姐卫子夫才能上位。
而刘彻任命卫青统军出征,完全是小儿心性。这种拿官职作人情,拿军事当儿戏的搞法,着实让人担忧。
龙城飞将(中)
刘彻部署的此次军事反击,如同当下股市触底后的报复性反弹,只能算作报复性行动。这四支部队没有明确的作战计划、杀敌指标,四支孤军分别深入,没有联络,没有补给,砍到哪儿算哪儿,砍完了就撤。
各位成绩如何,多少有点靠天收的意思,大家各安天命吧。
小说《三国演义》中,刘备计取西川(今四川省)之际,山沟里突然跑出个叫“紫虚上人”的半仙,做出八句预言:“左龙右凤,飞入西川。雏凤坠地,卧龙升天。一得一失,天数当然。见机而作,勿丧九泉。”意指刘备虽然夺取西川,但手下两个高级参谋命运大不相同,道号凤雏的庞统会死于阵前,道号卧龙的诸葛亮则将会进入即将成立的蜀汉政权的决策核心。
而本次大汉帝国对匈奴的攻击战,也注定有人将堕入尘埃蒙羞,有人自此走向人生的辉煌。
其实,这四支部队,面临的命运都大不相同。
第一支,李广兵团。李广是享誉中外的当代名将,匈奴口中的“飞将军”,既然此人如此拉风,他遭遇到匈奴VIP级别的重点接待也就不足为奇。
在李广行进的前方,匈奴设下重兵埋伏,等待这位老朋友。
对李广,我前文曾有介绍,他的长处是单兵素质过硬、作战勇猛,他的短板是对自己的单兵素质太过自信,于是用兵散漫、轻视谋略。打仗毕竟不是打擂台,光靠个人素质、士卒勇猛是绝对不行的。
奈何,李广对战争的领悟力就止于此,唯有令我们扼腕叹息。
于是,稀里糊涂的李广稀里糊涂地带着队伍闯进了匈奴的埋伏圈。
这注定是一个悲剧结局,但过程依旧惨烈。李广身先士卒,带领兄弟们浴血搏杀,最终没能突出重围,一万多名汉军健儿尽数被歼,李广本人,也因身负重伤而被匈奴生擒。
李广的故事看来要暂时告一段落了。其实不然。
李广或许不是一个优秀的统帅,但他绝对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英雄,他还将续写传奇。
现在,汉军尽数被歼,连汉军主帅、大名鼎鼎的“飞将军”都已被擒,匈奴指挥官志得意满。眼见被擒的李广浑身是血,死多活少,匈奴指挥官命令优待俘虏,给李广做了一个极富游牧民族特点的担架。
这个担架,是在两匹马之间搭上绳网,李广被放在其中(络而盛卧),两马并速而行。李广虽然伤重,神智极为清醒,在网绳中他闭目装死,同时寻找机会。
行进约十数里,洋溢在胜利喜悦中的匈奴对死活不明的李广更不戒备,李广的体力已逐渐恢复,他突然长身从网绳上一跃而起,跃上就近的马背。
李广抢上马背、干掉匈奴骑士、策马狂奔,甚至还抢得了武器。巨变只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一系列难度系数10.0的动作李广完成得行云流水。当匈奴清醒过来并作出反应时,李广已跑出很远。
第一支攻击部队的结局就是这样了:中伏,全军覆没,主帅李广只身逃归。
龙城飞将(下)
第二支部队的命运并不比李广兵团强出多少。
公孙敖前进不久,即和匈奴主力狭路相逢,双方展开对攻,结果汉军大败。这一仗,公孙敖兵团折损了三分之二以上的兵力,一万人只带回来了三千。
相较前面两支部队,公孙贺兵团的遭遇就显得比较奇怪。
这支部队在匈奴境内做了一个万人N日公费自助游,在旅途中,大家充分领略了草原的广阔、狼居胥山(今蒙古肯特山)的险峻、品尝了边疆的泉水清又甜,欣赏了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异域风光……
唯一的遗憾是,这支部队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敌人的影踪,眼看粮草即将耗尽,统帅兼导游公孙贺果断决策,带着队伍平安撤回。
平安回来了就好!同李广和公孙敖相比,公孙贺显得十分幸运。
真正取得战果、打了胜仗的却是战前最不被大家看好的第四支部队。
卫青兵团自上谷郡(今河北张家口市)出发,一路不知疲倦地向北方快速推进,竟然未遇抵抗地跑到了匈奴的中心腹地——龙城(今蒙古国杭爱省哈拉和林市)。这里,据说是匈奴举办祭奠先祖、祭祀龙神等宗教活动的圣地。
对于汉军的突然出现,匈奴守军大吃一惊,这事情好比大白天碰了鬼,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范畴。
既然不请自来,卫青压根儿没想向主人表示客气,他在匈奴的圣城按照自己的意愿举行了盛大的仪式——猛攻。
汉军的玩命冲锋彻底摧垮了匈奴人的意志和阵型,这场战役,卫青兵团共斩获匈奴士兵七百余人。
这实在不是一次很大的战役。相较二十五年前,周亚夫平定“七国之乱”时,那种动辄几十万人的大场面,这场战役显得有些摆不上台面,不值一提。
而这又实在是一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战役。它打破了匈奴不可战胜的神话;奏响了汉帝国对匈奴战略反攻的第一声凯歌;也点燃了刘彻御敌于国门之外、扫尽胡尘的万丈豪情。
让我们向这场战役的指挥者,那个出身卑微的年轻将领卫青致敬。
此时的卫青十分冷静清醒,这次胜利,固然得益于自己指挥得法、将士拼命,但也多少有点误打误撞成分——没碰上匈奴主力、还打了匈奴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在匈奴大军集结反扑之前,卫青快速撤回。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有人说,写这诗时,王昌龄老先生犯了迷糊,取得龙城大捷的并不是被称为“飞将军”的李广,而是卫青。
是否,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理解,王昌龄是想说:只要帝国有卫青、李广这样勇敢抵御敌寇的英雄群体,何愁边境不得安宁。
盘点这次战略反击,总体成绩并不算好:四支部队,一支全军尽没;一支损失过半;一支无功而返;唯有一支取得局部胜利。
对败军之将,刘彻从重处理,将李广、公孙敖交由法庭审判,被判死刑。稍后,李广和公孙敖拿钱买命,被贬为平头百姓。
对打了胜仗的卫青,刘彻十分欣慰:这个小舅子真给自己长脸,让那些原先不以为然的老干部们改口赞叹自己有知人之明(服上之知人)。于是,重赏卫青,赐他“关内侯”的爵位。
刘彻心中还有自己的小算盘:卫青立了大功,立卫子夫为皇后就更有说服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