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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正如我在前面所说,奥鲁斯在不列颠登陆时并没有遭遇任何抵抗。他在里奇伯勒建起稳固的大本营,留下各个军团的老兵驻守,将船只都拖到了暴风雨够不着的海岸上,然后才开始小心翼翼地穿过肯特向前推进,走的就是尤利乌斯第二次远征时的路线——实际上,所有进犯不列颠岛的人自然而然都是这么走的。起初他遇到的抵抗并没有尤利乌斯那么多,没费什么力气就渡过了斯陶尔河。东肯特的国王是卡拉克塔库斯和托葛杜努斯的封臣,他并没有决定要派人守住已经准备好的阵地。因为他的领主听说我们今年不可能入侵时,已经将主力部队撤回了科尔切斯特,而他自己的兵力又不足以成功地守住这条河。他带着和平的象征来见奥鲁斯,在双方交换礼物之后,他发誓与罗马结盟并友好相处。几天以后,肯特西面东苏塞克斯的国王为着同一个使命也来到了军营。从斯陶尔河到下一道天然屏障梅德韦河,奥鲁斯还是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不过,砍倒的树木和带刺的灌木常常会被挡在路上充当路障,小股小股的战车手们就把守在这些路障周围。奥鲁斯命令先头部队的指挥官不要强行通过,而是一看到路障就派骑兵小分队去将他们包围起来,然后抓住把守路障的人。这样虽然推进得慢一些,但却没有人员阵亡。多数肯特人似乎已经退到了威尔德——茂密的森林地带——要把他们赶出来是难如登天了。可是,在前进的纵队两侧出现的战车大军越来越多,向粮草征收队发起猛攻,逼着他们退回大部队里去。奥鲁斯明白,肯特人最终会带着何种情绪从威尔德森林里出来——是温顺地主动归降还是英勇地切断他的退路,取决于他是否能打败卡图维劳尼人。不过,他的大本营还是很安全的。

他来到了梅德韦河的感潮河段,尤利乌斯第二次远征时曾经从这里涉水过河,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可奥鲁斯却发现,敌人早在几个月前就布置好了阵地,如今阵地后面已经集结了大量军队。卡拉克塔库斯和托葛杜努斯都带着所有从属部落的王子们来到了这里,兵力大约有六万人。而奥鲁斯手边最多只有三万五千人的有生力量。过河的浅滩很窄,上面还开出了一连串与河岸平行、又深又宽的航道,几乎是走不过去的。布立吞人就在河的另一边漫不经心地安营扎寨。到达上游最近的浅滩需要行军一天,而且据俘虏报告说,那里也同样加强了防御。下游根本就没有浅滩,这条河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汇入了泰晤士河的河口,然后就扩散成无法通行的淤泥滩了。奥鲁斯派手下将一篮一篮的碎石填入航道中,好让浅滩可以通行。可是按照这个速度,显然要两三天以后才能尝试过河。敌方的河岸用两道坚固的栅栏防守着,布立吞人现在不仅用弓箭和辱骂来骚扰奥鲁斯的工人们,还在两道栅栏的后面建起了第三道。大潮会每天两次涌到这条河的河口——这种现象在这里再寻常不过了,可是在地中海却只有暴风雨的时候才能见到——严重地阻碍了奥鲁斯的工程进度。不过,他却将潮水当成了自己的盟友。第三天日出之前,潮水高涨,他派巴达维亚辅军从这平静的水里游到对岸去。日耳曼人都很会游泳,其中巴达维亚人游得最好。他们有三千多人,将武器绑在背上游到了对岸,给布立吞人来了个出其不意。不过,他们并没有攻击营火旁大惊失色的人们,而是冲向了一排排的马匹,将拉战车的小矮马都给打残了。他们使得两三千匹马失去战斗力之后,马的主人们才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他们在敌方浅滩的第二道路障——这路障本来是打算朝着另一边的——后面安顿下来,并守在这里对抗布立吞人的猛烈攻击。与此同时,第九军团的两个营为了支援他们正在奋力渡河,借助了吹大的葡萄酒皮袋、临时做成的木排和缴获的不列颠小圆舟。战斗非常激烈,有些不列颠小分队原本驻扎在上游以阻止我们的人从那里的什么地方过河,现在也冲下来加入了战斗。奥鲁斯看见这个情况,便派一个名叫维斯佩西安[1]的人带领第二军团借着森林的掩护到上游去,从某个无人防守的河湾处渡河。维斯佩西安在上游四五里处找到了合适的地方,这一处的河流很窄,他便派了一个人带着一根线游到对岸。这根线是用来拉绳索过河的,绳索的两头分别牢牢地系在两岸的树上,然后绷紧。第二军团曾经训练过这种过河方法,所以在一两个小时之内全都过了河。他们得用很多绳索,因为距离太远,任何一根绳索如果一直绷得很紧以承受超过二十或者三十个重装士兵的重量的话,就可能会突然断掉。渡河以后,他们又一次匆忙赶往下游——途中并未遭遇敌人——一个钟头之后突然出现在敌军那没有防备的右翼。他们扣起盾牌,大喊着径直冲进围栏,仅一次进攻就杀死了几百名不列颠部落的人。巴达维亚辅军和第九军团与第二军团会合到了一起,尽管仍然比敌军的数目少得多,会合的军队却逼着稀里糊涂、毫无章法但仍然勇猛的敌军慢慢地向后退去,直到将他们打得一败涂地。河岸上一个不列颠人也没有了,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奥鲁斯赶紧让人用柴枝在浅滩上修起狭窄的堤道,低潮时这堤道被牢牢地固定了下来,航道也填上了。可是,这项工程到那天夜里很晚才完工,大军还有一部分人没能安全地过河——潮水涨起来了,他们只得停止渡河——第二天早晨才全都渡过河去。

布立吞人在后面的高地上集结起来,当天下午便爆发了一场激战。进攻由前一天没有参加战斗的法兰西步兵打头阵,敌人的防御非常顽强,一大队战车突然间从左翼冲到中间,刚好切入了带头的法兰西步兵团后方,对着排成一行前进的法兰西军团万矛齐发,让他们伤亡惨重。这支纵队是由卡拉克塔库斯亲自率领的,到达右翼时他们便勇敢地掉转车头,又切入了赶来支援的第二个法兰西步兵团后方,故技重施,然后毫发无损地驾车离开了。法兰西人没法拿下山头,奥鲁斯看见不列颠战车和骑兵集中在自己的右翼,眼看就要向如今已经一片混乱的法兰西人发起猛攻,他赶紧派出自己手下三分之一的骑兵飞奔到那片受到威胁的阵地上,命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那里。骑兵出发了,奥鲁斯让自己所有的正规步兵都跟在他们后面,只留下第二军团支援法兰西辅军,以防不列颠人发起反击;他让盖塔带着一些巴达维亚步兵和剩下的骑兵向左翼前进,奥鲁斯自己则在右翼大举进攻。不列颠战车没法阻止右侧的推进,尽管我们的骑兵在带头的步兵团前面损失惨重,但是第十四军团的到来给他们解了围。然后,卡拉克塔库斯带领他的纵队掉转方向到了山头的后面,进攻起我们的左翼来。

这场战斗中盖塔立了大功。他和自己的七百骑兵抵挡住了将近两千辆战车的拼命进攻;在黎明突袭中废了那些小矮马的巴达维亚士兵也有五百人混进骑兵当中,再次用他们的刀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要不是他们,盖塔就要打败仗了,他被打下马来,差点就被俘了。可卡拉克塔库斯最终还是撤退了,身后留下一百辆残破的战车。不列颠人这时已经察觉到右翼正规军步兵进攻的压力,法兰西人也守住了自己的阵地,突然间有人大喊着说托葛杜努斯身负重伤被抬下了战场。不列颠人立刻就泄了气。他们的战线动摇了,然后便溃不成军,朝着我军的左翼蜂拥而去,不承想却遇到盖塔的部队从小树林里杀将出来。盖塔发起了进攻,战斗结束以后,光是在这块战场上就找到一千五百多具不列颠人的尸体。不列颠人的阵亡总数达到了四千人。我军也有九百人阵亡,其中包括七百名法兰西人;还有大约九百人受了重伤。贝利库斯也是死于伤势过重的人之一,这次战争就是因他而起的,他曾经跟盖塔并肩战斗,并且在盖塔被打下马时救了他的命。

泰晤士河是奥鲁斯接下来遇到的又一大障碍,卡拉克塔库斯把守这里的方法基本上和把守梅德韦河的时候一样。战败的布立吞人在退潮时从一条秘密小道穿过河口的淤泥滩撤到了泰晤士河的另一边。我们的先头部队本想跟在他们后面,结果却陷入泥沼之中,只得撤了回来。随后的这场战斗几乎就是前一场的再现,因为情况十分相似。这一次从上游渡河的是克拉苏·弗鲁吉,他是我女婿小庞培的父亲。他从伦敦的一座桥上强行渡了河,这座桥本来是由一群年轻的不列颠贵族誓死保卫的。巴达维亚人则再一次趁涨潮时从下游的河段游到了对岸。不列颠人在这里的防守比之前更加薄弱,又一次损失惨重。我们只损失了微不足道的三百人,却抓来两千名俘虏。我们攻占了伦敦,还获得了大量战利品,但这胜利却留了遗憾。有将近一千名法兰西和巴达维亚士兵鲁莽地追着残兵败将进了沼泽地,结果全部被一个颤动的沼泽给吞没了。

如今奥鲁斯已经渡过泰晤士河,可不列颠南部、西部和中部援军的到来使得敌人的抵抗突然间顽强起来,还出现了强大的新战车队。托葛杜努斯的死反而成了对布立吞人有帮助的优势,卡图维劳尼军队的最高指挥权集中到了一个人手里,卡拉克塔库斯是一个很有才干的将领,而且极受德鲁伊祭司们的青睐,他可能会向盟友和封臣们慷慨陈词,请求他们替他那高贵的兄弟报仇。罗马军队的伤亡已经超过了规定的最大数量,敌人的抵抗也不能算作被瓦解,于是奥鲁斯明智地将约定的信息发了给我。根据事先的安排,从里奇伯勒运送酒、毯子和军需品的船只已经到达了伦敦,其中一艘将奥鲁斯的消息带到了布洛涅。第一个烽火在布洛涅点燃,消息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越过阿尔卑斯山,飞速到达了罗马。

就在这一天,我终于找到了米伦诈骗罪和伪造罪的确凿证据。当着其他所有主要文书的面,我让人重重责打了他一顿,然后处死了他。这一天很不好过,也很不愉快,我累得筋疲力尽,晚饭前才坐下来和维特里乌斯玩掷骰子的友谊赛,这时,波西德斯这个宦官——我的军事文书——跑进来,带来了这个消息:“恺撒,烽火!不列颠需要您。”

“不列颠?”我喊道,手里仍然拿着骰子筒,机械地又摇了一次,将骰子倒出来之后便急忙跑到朝北房间的窗前。“指给我看!”我说道。那天晚上天空很晴朗,在波西德斯所指的方向,三十里之外的索拉泰山顶上,就连我这昏花的老眼都能看见那点小小的红光。我回到桌前,却看见维特里乌斯喜笑颜开地看着我。“您觉得这是个什么兆头?”他问道。“刚才半小时你掷的点数一直很低,能有多低就有多低,然后突然间你喊了一声‘不列颠’,接着便掷出了维纳斯。”

千真万确,那三个骰子排成了一个整齐的等边三角形,而且每个骰子都是六点!掷出维纳斯的概率是216∶1,所以我感到扬扬自得也情有可原。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好兆头是预示着发动战争的,可是你知道,维纳斯不仅仅是骰子筒的保护神,还是埃涅阿斯的母亲,所以通过奥古斯都的姐姐——我的外祖母屋大维娅——我也是维纳斯的后人,维纳斯也守护着朱利亚家族的命运,而我如今被公认为这一族的首领。我还从三角形中看出了名堂,那正是不列颠在地图上的形状。

现在我想起这事时会琢磨,会不会是维特里乌斯而不是女神在我转过身去时替我将那些骰子排列得如此整齐?我是这世上最好骗的人之一,至少大家对我下的结论是这样。如果是他干的,那他干得很好,因为维纳斯让我在出发去远征时情绪极高。那天晚上,我主动向她祈祷(也向奥古斯都和战神祈祷),对她许诺说,如果她助我取得胜利,她想要我为她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有来有往,”我提醒她道,“我真心希望你能倾尽全力。”这是我们克劳狄族人的习惯,用开玩笑和不拘礼节的口吻对维纳斯说话。她应该会很喜欢这样,就像曾祖母们——尤其是年轻时以寻欢作乐著称的曾祖母们——有时候会鼓励最喜欢的曾孙们跟她们说话时礼数越少越好,仿佛大家是同辈一样。

第二天,我带着自己的下属和五百名自愿参战者从欧斯提亚乘船前往马赛。南风舒适地吹着,我喜欢坐船胜过颠簸的马车。这样我就能好好地睡上一觉了。全城的人都到港口来给我们送行,每个人都试图表现得比其他人更加忠心、表达良好祝愿时更加热情。梅萨丽娜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哭了起来。小日耳曼尼库斯也想一起去。维特里乌斯向奥古斯都神许诺说,如果我凯旋归来,他就给他的神庙大门镀上黄金。

我们的舰队共有五艘船,都是双桅横帆的快速战舰,每艘船有三排浆,船身用结实的绳索牢牢捆了起来以抵御暴风雨的天气。天亮一小时以后,我们起锚开船,驶向汪洋大海。时间紧迫,我让船长有多少帆就扯起多少帆,他照做了,每根桅杆上都升起了两面帆,大海风平浪静,很快我们的时速就达到了十多海里。快到傍晚时,皮亚诺萨岛映入眼帘,这儿离厄尔巴岛不远,我那可怜的朋友波斯杜姆斯从前就流放在这里,我看见曾经看守他的卫兵们驻扎的房子如今都废弃了。我们已经航行了一百二十里,大约是路程的三分之一。微风还在吹着,船只的颠簸并没有让我的胃感到不适,我来到船舱里,美美地睡了一觉。那天晚上,我们绕过了科西嘉岛,但是午夜时微风停了,我们只得完全依赖划桨前进。我睡得很好。长话短说吧,第二天我们遇到了坏天气,行进非常缓慢,风向渐渐由西风转为北风,而后再转为西风。

第三天的黎明时分我们才看见法兰西的海岸。大海现在极为狂暴,船桨常常是要么在水里没到浆架,要么就是划在空中。与我们同行的四艘船只能看见两艘了。我们朝着护岸驶去,沿着它很慢很慢地往前滑行。眼下我们位于弗雷瑞斯以西五十里的地方,正在穿过耶尔群岛,弗雷瑞斯是舰队的一个基地。我们本来应该在中午之前到达马赛的,可是在我们驶过保尔克莱勒岛时——这是群岛里最大也是最西边的一座岛,岛上有个地方距离突出来与之相望的日安半岛只有一里——狂风带着骇人的力量向我们吹来;尽管船员们疯了似的划桨,我们却一步也前进不了,反而发现自己的船正在慢慢地往岩石上漂去。眼看我们还有不到一百码就要粉身碎骨时,狂风暂时减弱了,我们才设法脱离了险境。可没过几分钟,我们又一次陷入了困境,这一回就更危险了。我们不得不拼命通过的最后一个海角是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风吹浪打将它雕刻成了一个咧开大嘴的半羊人头颅。海水翻滚着在它的下巴上嘶嘶直响,仿佛是它长出的白色胡须。风正对着船的中部吹来,逼着我们飞快地进到这个恶魔的嘴里。“如果被它抓住的话,它一定会打碎我们的骨头,撕烂我们的皮肉,”船长冷酷地向我保证道,“很多船只都在那块黑色的石头上撞得粉碎。”我开始向万神庙里所有的神祈祷求助。后来有人告诉我,无意中听见我祈祷的水手们发誓说那是他们此生听过的最美的祈祷,这给他们带来了新的希望。我特别向维纳斯祈祷,请求她说服她的叔叔海神三思而后行,因为罗马的命运基本上就系于这艘船的存亡,请她务必提醒海神,虽然我的前任曾经不敬地跟他争吵,但我并没有参与其中,相反我对神灵总是怀着最深沉的敬意。筋疲力尽的桨手们一边使劲一边呻吟,桨手长手拿短绳沿着平台跑来跑去,骂骂咧咧地将新鲜活力鞭打到他们身上。我们艰难地通过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通过的——脱离了危险,我开心地松了一口气,答应一上岸就赏给桨手们每人二十个金币。

我很高兴自己没有失去理智。这是我头一次在海上遇到暴风雨,我听说世上有些最勇敢的人在可能溺死的关头也崩溃了,还有传言说奥古斯都神遇到暴风雨的时候就是一个讨厌的懦夫,他只是考虑到自己的尊贵身份才忍住没有大喊大叫地撕扯自己的头发。他确实常常引用一句俗话:“初次扬帆起航的人对那狂暴海洋的危险毫无畏惧,他是多么虔诚啊。”他出海时最不走运了,只有在海上打仗的时候除外,而且——说到对神不敬——有一回他在突然到来的暴风雨中损失了一个舰队,便禁止人们像往常一样在宗教仪式中围绕竞技场行进时抬着海神的雕像,以表达他的满腔怨恨。从这以后,他几乎一出海就遇到暴风雨,有三四回差点就船毁人亡了。

我们这艘船第一个到达了马赛,幸运的是,五艘船一艘都没有损失,尽管有两艘被迫转回头驶进了弗雷瑞斯。脚下马赛的泥土让我觉得特别踏实,我下定决心,从此只要能走陆路就再也不走水路了,并且一次都没有违背过这一点。

当初我一听说奥鲁斯在不列颠成功登陆,就将我的后备部队调到了布洛涅,命令波西德斯将船只集合到这里待命,还有什么打仗时可能用得着的额外军需品只要想到了就带上。二十辆双轮轻便快车在马赛等着我和部下——这是波西德斯安排的——载着我们从阿维尼翁沿着隆河谷来到里昂,一路上不停地更换马匹,第二个晚上我们就住在里昂,然后沿着索恩河的北岸继续行进,每天走八九十里,这是我能承受的极限了,马车颠个不停,搞得我神经衰弱、消化不良、头痛欲裂。第三天晚上住在沙隆,我的大夫色诺芬坚持要我第二天休息一整天。我对他说我浪费不起一整天的时间;他回答说如果我不休息的话,即使到了不列颠,对军队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我对他大发雷霆,想要推翻他的决定,可是色诺芬坚持认为这种行为进一步表示了我的精神十分疲惫,对我说,要么让他当我的医生,要么就让我自己来当。如果是后者的话,他就立刻辞职,回到罗马继续开业行医;如果是前者的话,他就必须请我听从他的建议,完全放松下来,接受全面的按摩。于是我向他道了歉,申辩说如果突然停止前进会让我的精神更加焦虑,这样一来,不管进行多少补偿性的按摩,我的健康状况也不会好转;而且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建议人“放松”一点儿实际意义都没有,就好像叫一个衣服着火的人保持冷静一样。最后我们达成了和解:我不再乘着轻便快车赶路,但是也不会留在沙隆。剩下的五百里路程,我会乘坐一顶轻便的轿子,由六位训练有素的轿夫抬着,至少每三十里左右就歇一会儿。在启程以前和一天的旅程结束以后,他想给我多少按摩,我都接受。

我花了八天时间才从里昂赶到布洛涅,途中经过了特鲁瓦、兰斯、苏瓦松和亚眠,离开兰斯以后,色诺芬又逼着我坐轿子了。这一路上我也没有闲着,而是在脑海里反复思量我所记得的史书中从前的大战——尤利乌斯打过的仗、汉尼拔打过的仗、亚历山大打过的仗,尤其是我的父亲和哥哥在日耳曼打过的仗——琢磨着等到了紧要关头,我能否将这些详尽又丰富的知识运用到实际中去。我庆幸自己以前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根据目击者描述的战争情形拟出作战方案来,不管那是什么战争;所以我全面地掌握了以纪律严明的少量军队打败半开化的部落大军的一般战术原则,以及赢得战争以后成功占领对方国家的战略方针。

在亚眠时,有天清早我躺在那里睡不着了,便画起战场来。不列颠的步兵可能会占领一座森林茂密的山头,他们的骑兵和战车队则部署在前方的低地上。我会让自己的步兵正规军排成普通的作战阵型,两个军团在前,辅军分别在两翼,禁卫军做后备。对于布立吞人来说,大象是个彻头彻尾的新鲜玩意儿,不列颠岛上从来就没人见过这种动物——这时我忽然有了一个很不安的念头。“波西德斯。”我焦急地喊道。

“在,恺撒。”波西德斯答道,迷迷糊糊地从他的地铺上跳了起来。

“大象是在布洛涅,对吧?”

“是的,恺撒。”

“我是多久以前命令你把它们从里昂运到那里去的?”

“那是我们听说奥鲁斯登陆的时候,恺撒;应该是八月七日。”“今天是二十七日。”

“没错,恺撒。”

“那咱们要怎么才能把这些大象运到海峡那边去?咱们应该专门修建船只来运送大象的。”

“从亚历山大运送方尖碑的那艘船也在布洛涅。”

“我以为那艘船还在欧斯提亚。”

“不,恺撒,它在布洛涅。”

“可是,如果你八月七日才让它起航,它不可能已经到达布洛涅了,现在至多只能到比斯开湾。从埃及到罗马要三个星期,你没忘记吧,那还得是最适合航行的天气。”

波西德斯的确是一个能干的大臣。我刚一决定让大象也加入我的援军并且把它们送到里昂——我想那是在五月——他就考虑到了如何将它们运过海峡的问题。他一个字也没对我说就将运送方尖碑的船装备成了运送大象的交通工具——只有这艘船够大够结实——并且让它开到布洛涅去,它六个星期以后才开到。要是他等着我下令的话,大象就肯定要落下了。运送方尖碑的这艘船可不能一笔带过,它是下水航行的船只中最大的,起码长达两百英尺,宽度也与此相称,主要的横木都是雪松做的。卡里古拉即位没几个月就建造了这艘船,以便从埃及把八十英尺长的红色花岗岩方尖碑以及构成三角楣饰的那四块巨石运到罗马来。这座方尖碑原本是在赫利奥波利斯,几年前被立在了亚历山大的奥古斯都神庙里。后来卡里古拉在梵蒂冈山新修了一座竞技场,就想把这方尖碑立在里头向自己致敬。要让你明白这艘船究竟有多大,我就得告诉你,船上那七十英尺高的主桅杆是用一棵银枞做成的,底部的直径有八英尺;将方尖碑和三角楣饰绑在甲板上时,为了把船稳住用了很多压舱物,其中包括十二万配克[2]的埃及小扁豆——这是送给罗马人民的礼物。

到达布洛涅时,我很欣喜地发现,军队士气很高,船只准备就绪,大海风平浪静。我们没有耽搁,立刻就上了船,渡过了英吉利海峡,这一次平安无事,也很愉快,所以在里奇伯勒上岸时,我向维纳斯和海神献上了祭品,感谢后者的意外恩惠,也感谢前者的好意求情。大象也没有添什么麻烦,它们是印度象,而不是非洲象。印度象的体形大约是非洲象的三倍,这些印度象尤其漂亮,因为它们是卡里古拉买来在他自己的宗教仪式上用的,打从一买来,它们就在欧斯提亚的码头上干活,听从印度赶象人指挥搬运木材和石头。我惊奇地看见,除了这些大象,还有十二头骆驼。这也是波西德斯的主意。

注释:

[1]作者注:公元69—79年为皇帝。

[2]容量单位,尤用以量谷物,等于二加仑或相当于九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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