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破,半数江山生灵涂炭,沐雨国的大军似乎终于知耻而后勇,展开了全面的反击。
但叛军立足已然稳固,两军陷入胶着。
陈雪寒或孤身或与木易先生一起游走与叛军领地之内,一身修为已然可以媲美宗师,用陈雪寒自己的判断,现在怎么也有炼魂五六重天的境界了。
木易先生将毕生所悟之精华尽数授予他,种种玄妙武技使得陈雪寒的战力更高一筹。
如今的他自信即便回到北陵道宗,面对炼魂境界的九重天顶级高手,自己也完全有把握与之一战,甚至机会把握的好的话,击杀对方也不是没可能!
而如今陈雪寒的目标也不在仅仅是那些青莲教的据点教众,在月白剑下的亡魂越来越多,敌军首领,骁勇大将,青莲教派高层,圣女,教主。
直到杀死一名金莲袍教主的时候,陈雪寒才得知,原来青莲教共有三位教主,三名圣女。
最初叛乱的三州,便也是这三名教主的发迹之地。
传闻一名教主死在了那来自柳州的女子金莲袍手中,其手下教众连带着那边的圣女一起,归附在了那女子教主手下。
“叛军有三支,而青莲教主只有一个,即便她再长袖善舞,也没可能在三路反王之间周旋。”
柳州城外的一处矮山之上,一人独立于荒野孤坟之前。
身后传来木易先生温和的声音,陈雪寒眨眨眼不见喜怒转过头来。
“这对我们以后的行动有什么影响吗?”
静静看着眼前的徒弟,木易先生总觉得他的心里藏着太多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但木易先生也有那个能力可以看穿陈雪寒所有试图掩藏的情感。
“呵……”木易先生转头看向别处,“对我们的影响嘛,就要看那位金莲教主如何选择了,她若果断选择只帮一人,那么我们以后的行动目标就会更明确,但执行起来就越困难。”
“但如果她也摇摆不定,三人都帮又三人都不帮,那定然会让三路叛军陷入混乱,不止我们,就连正面战场上的形势也会受到影响,这影响对于朝廷来说当然是好的。”
陈雪寒点头上前两步,单手扶住那被撞得歪斜的石碑,用力将其重新按回土里。
“若是那三名反王想通了事情,合力将她杀了,岂不是就会消了这麻烦?”
“呵,雪寒,若是别的事情你可不会问出这么轻率的问题,对着裴家小姐的墓静静心吧。”
木易先生缓步行至陈雪寒身侧。
“青莲教,是三位反王招兵安民的一大助力,甚至可以说是他们反叛初期的最大助力!”
“谁杀了青莲教主,谁就失去了大批的民众基础,还会失去大批兵员,这就必然导致另外两名反王会迅速壮大,直到将那缺了兵员民众基础的反王压垮瓜分。”
“三路反王绝非一心,只是当前他们三足鼎立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平衡,而原本可以支持他们招兵买马安顿民心的三位青莲教主如今只剩下一个,无疑会很快破坏掉这种平衡!”
“所以你可以放心,她一时半会不会死,反而是那三路反王都会同时去讨好她,就看她最后会选择哪个?”
木易先生侧过眼睛,微微狭促看了陈雪寒一眼,但眼神中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欣慰。
收陈雪寒为徒到现在已有七年,而这位徒儿果然是天纵之才。
七年间,从一个从没修过武的门外汉,到如今修为足以媲美宗师,木易先生甚至觉得以如今陈雪寒的身手,即便对上曾经软禁自己十年之久的那有实力没悟性的云青白都有三分胜算,要知道以裴月白的自身硬实力在当时是足以排上沐雨国前五的宗师!
“她的风光只可能是暂时的。”
陈雪寒喃喃道:“她不肯做出选择,那三路反王明白之后定然会对她出手,威胁,利诱,囚禁,将她握在手中,就等于是将青莲教,将民众握在了手中!”
“而站在三名反王的角度,我得不到的,自然也不可能让别人得到,所以她看起来三面逢源,实际上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三面杀机!”
“恩……”
看着陈雪寒的眼神恢复清明,木易先生轻轻点头。
“若是她肯干脆一点,直接选择一位反王支持,那么至少可免杀身之祸。”
“她不会的。”
陈雪寒将那石碑上的灰尘擦拭干净,重新站起身来,语气笃定。
“若如此……”木易先生微微沉吟,“那她走的这一条路便是一条风光的自取灭亡之路。”
“或者,这就是她的目的。”
顺着坟墓的正面,陈雪寒望向幽州。
“宝宁,你要把自己置于中心,享受所有人的奉承,然后再死在那些仰慕你之人的手中吗?”
最后望了一眼那座孤坟,陈雪寒转身离开奔柳州而去,那边战火遍地,杀声震天!
“柳州城门破了,名单上有五六人都在柳州,师傅,我先走一步。”
真气萦绕周身,陈雪寒掠出一道残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这功夫叫什么来着?”
木易先生看着远处疾驰而去的一道细微烟尘,抹了抹下巴。
“哦,黑腱!奇怪的名字,没见到哪里黑了。”
一道残影掠过无数剑戟,穿过漫天箭雨,如一道流星瞬间冲入柳州城大门!
陈雪寒黑腱加持之下,速度犹胜箭矢!
飞快穿行于兵荒马乱的柳州城中,陈雪寒没去看那七年没见的自家老宅一眼,只专心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见一个,杀一个,绝不留情,绝不多话。
每个人见到他,也都没有多余的言语,或持刀反抗,或引颈就戮。
毕竟这身着古怪黑袍,腰插纯白短剑的家伙,已经成为了这世道上的知名人物,一些大人物甚至都清楚的知道他的全部底细,但却终究都逃不过他的追杀。
而不知道他名字的人们,都叫他月白知贤,因为据说那柄短剑叫月白剑,那袭袍子叫知贤袍。
七年时间,陈雪寒没觉得柳州城有什么变化,与曾经唯一的变化就是更残破,更衰败,这战乱的年月,不会有任何一座城池能避免此般影响。
这一日,柳州收复,城中叛军尽皆俯首,有传言那名月白知贤于城破时入城,连杀数十人,均是叛军大小头领,或青莲魔教的主事者。
这一日,京都大庆,柳州作为三路叛军其中一路的发源根基之地,终于被朝廷收回囊中。
皇帝封赏军候,犒劳兵卒,当然也没忘了给陈雪寒升了名爵。
陈升传信过来,说皇帝有意聘他为当朝皇子的武术老师,问他的意见。
陈雪寒通读信件,知道陈升的意思是让他答应,但他却还有太多的事要做,便回信推辞。
从此也彻底断掉了与沐雨国朝廷的关系,只有陈升的刺杀名单还在断续传来。
而随着战事一步步告捷,那名单之上的名字也逐渐从敌军首领,敌军探子,转变为沐雨国参军,沐雨国文士……
终于,三王全败,沐雨国土尽数回归。
时值初春,天降大雨。
残破不堪的幽州城关之下,有一名黑衣青年长身而立,雨水淋透了他那一身在旁人看来古怪的镶金黑袍,后腰间横插着的纯白短棍一流线的淌着雨水。
青年双手捧着一个黑色瓦罐,罐口封的严实漏不进一滴雨,但那青年仍不放心的单臂护住罐口。
城关之上的字迹也已经斑驳不清,门楼的最高处横搭着一根长长木棍,据说那里曾并排悬挂过十余颗头颅。
“十五年了啊……”
青年轻轻开口,素净的脸上带着些许感慨,一双如墨般的眸子里满是感伤与怀念。
从三王叛乱,到如今终归太平,已经过去了十五年,而从陈雪寒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过去了十六年之久。
微微低下头,陈雪寒轻抚着那黑色瓦罐,喃喃道:
“你也是,终于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