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盔甲的时候,倒是觉得浑身疼到麻木,这勉强脱下盔甲,只剩下一身衣服的时候,宫沐秋便觉得那些疼痛像是渐渐苏醒了一样,从脚上一直疼到脑袋。
宫沐秋咬着嘴唇,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然后敛下眉眼有些不自在地回过了头。
“殿下,要不你将伤药放在旁边,待会我自己涂了行吗?”
这人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回来之后便让风亭拿着伤药直接给了他,然后就等到了屏风外,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她也不是觉得有什么,只是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该怎么说她?又该如何看待她?
此时的宫沐秋还不知道……军中的大半人都已经知道她是个女子了,虽然现在他们已经忽略了这件事,直接将她当成了战神,这些……她自然都是不知道的。
赵逸轩捏着手中的伤药,看着她格外苍白的脸色,心中更是觉得气结。明明说好了要平安归来,结果又弄了一身伤回来。
“已经让风亭守在外面了,左右你现在是个将军,我也是个男子,给你上药没什么。我……”赵逸轩敛着眉眼,还是有些慌乱地别过视线,“我不会看的。”
“……”宫沐秋咬着牙齿,看他那坚持的样子估摸着也是不会让自己动手了,但是他虽说是男子,可她毕竟还是个姑娘。“殿下……”
赵逸轩想着,她要是再拒绝自己一次,那就算了,大不了他去找个丫鬟过来。可眼下正在打仗,城中不少的姑娘已经离开了宛平城,先去了沐云城暂且避避。
“殿下,麻烦了……”
“那我将药放在……放……啊?”赵逸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当即抬起了脑袋。“你方才说什么?”
宫沐秋觉得这人定然是上天派来折磨她的,背上的伤还在钻心地疼,她想着左右自己确实看不见背上的伤,要是再换个人来,怕是也要耽搁点事,而且到时候肯定是要有不少人知道自己受伤的事,这不太妥当。
“殿下要是不便,请将伤药放在桌子上,沐之待会自行解决。”
“……”赵逸轩立即不说话了,快步走过来将伤药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看着她已经浸满血迹的白衣,他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像是这伤疼在自己身上一般。
他顿了一下,才想着翻翻衣袖和怀中,看看自己有没有系带,好蒙住自己的眼睛。
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宫沐秋白了白脸,也分不清到底是疼的,还是……疼的。
“不必了,殿下……”她垂着眼帘,动作有些缓慢地解开带子,直接褪下了衣服,双手按住了胸前的衣服,不让它掉下去。
本来看着她褪衣的动作,赵逸轩还有些避讳地别过了脑袋,本着非礼勿视的态度去对待宫沐秋。可看见惨不忍睹的伤口占了大半,他就有些心疼地蹙起了眉头。
一言不发地转头拧干沾了热水的方巾,赵逸轩垂着眼帘,一心看着她背上的伤,给她细细擦着伤口周围的血迹。
这种情况,宫沐秋活了两世,这还是第一次碰到,她就算受了再重的伤,也只是随意处置便算了,反正那个时候她身体底子好,没过几天就已经活蹦乱跳的,就连宫正都说她是天生的战场命。
房间中有些安静,除了拧干热水的声音,便再无其他。本身回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眼下这静谧的样子,她居然还真的有些困意。
“疼吗?”再开口的时候,赵逸轩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只觉得眼睛有些疼,连带着……心里也有些疼。
明明来这里,是来帮她的,说到底,还是让她一人冲了上去。
宫沐秋敛下眉眼,遮住鼻头没由来的一酸而沁出的泪花。她这才想起来,这人的动作太温柔,她快些忘了背上的伤到底疼不疼了。
“……倒不怎么疼。”
赵逸轩抿着唇角,眉宇间只剩下明显的心疼。“父皇只是为了鞭笞你,为何要这么拼命?周秉文的谋略不在你我之下,就算只是安然地守住了城池,父皇也不会怪罪于你。”
他今日只是站在城墙上看了一会,便看出周秉文带兵再回,不只是为了攻城,他显然还在为其他的事做准备。
宫沐秋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过了一会才低着声音回道,“他的军师已经抓来了,没有了吴悠,周秉文就相当于断了一臂,过几日他定要攻城。”
更何况,她若是不拼命,不给自己来点伤,那京中的那位皇帝怎么会就这么相信她。来日,若是追责起来,她也有套说辞。不表现一下自己忠君爱国之心,以他的猜忌当然不会就这么将免死金牌赠给她。
可这些……她不能同赵逸轩说,赵逸轩没有赵海乔那样的狼子野心,他说起来也不过是面冷而已。父子反目成仇,赵逸轩定然不会有赵海乔那般狠心。
“就为了带回吴悠,值得这样吗?”
赵逸轩拧着眉头,伸手拿过放在一边的伤药,稍微顿了一下,又犹豫地换了另外一瓶。“我要上药了,这个药倒不是很疼,你稍微忍忍,休养几日便可。”
休养几日……宫沐秋别过脑袋,看了一眼赵逸轩刚刚放下去的那瓶药,“殿下,换一个吧。无妨的,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再说那个周秉文惯会用言语蛊惑人心。”
“……”赵逸轩无法,只能依了她的意思。只是拿起东西的时候,手有些颤抖。他抬手拿起一边的干净衣服放在她手中,“待会咬这个,若是疼的受不了的话。”
宫沐秋点了点头,她必须要快些好起来……“唔!”这也太疼了。
那药着实烈的很,只是撒了一些在伤口上,不过一会就看见伤口不再往外渗血。赵逸轩看着她疼的连额头的冷汗都出来了,只好动作快些,又给她缠上了纱布。
“好了……”赵逸轩皱着眉头,轻轻喊了她一声,却见她眼神迷茫,大约是疼的很,眼眶中都起了泪花。
他伸出手,轻轻揽着她的肩膀,低声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好了,好了,都是我没用,让你总是受伤。”
宫沐秋想着,这个人怎么总是将事情揽在自己的头上。她越想越气,迷迷糊糊地放开手中的衣服,直接拉过他放在身前的手,重重地咬了一口。
“……”
瞧着手腕上的两排整整齐齐的牙印,赵逸轩是彻底乱了,彻底乱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