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的旌旗威风地立在行军之前,后面便是穿着一身玄色金丝滚边长衫的赵逸轩,再后面自然是穿着一袭月牙色长袍,头上系着一根白色发带的宫沐秋。
大概是很久没有看过百姓夹道欢迎的场面,听到耳边欣喜的声音和随风浮动的旌旗,她突然就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怎么了?”
赵逸轩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宫沐秋抬眼一看,就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自己旁边了。虽然没看着自己这边,但是她确定他刚刚是和自己说话了。
京城中人多眼杂,要是传了一些不好的话出去,对她对赵逸轩都不是什么好事。宫沐秋垂下眼帘,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了别的地方,嘴里却回道,“无事,只是第一次被这么人欢迎,有些不太适应。”
“……以后就适应了。”赵逸轩弯起眼帘,生平第一次在别人面前笑了一下,虽然只是眨眼一瞬,却依旧被不少的姑娘给看到了,一个个顿时红了红脸。
“哎,二殿下居然笑了!此生无憾!”
“乱说,明明就是看到奴家笑了呢。”
“……”
耳边的议论声实在是太多,宫沐秋别过脑袋,正巧看见庭竹楼上的栏杆处依靠着几个女子,见她看过来,立即对她笑了笑。看的她立即别过脸,心里颇为不适。
“一派胡言……”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想起前几日赵逸轩给自己拿的话本,口不随心地就说了出来,还恰好被赵逸轩给听见了。
他回过头,看着低垂着脑袋的宫沐秋,轻声问道,“什么一派胡言?”
宫沐秋立即摇了摇头,矢口否认自己刚刚说的话。“没什么,殿下听错了。”
“是吗?”赵逸轩勾起唇角,“将军诚不欺我。”
“……”宫沐秋还没什么反应呢,这站在大道两旁的百姓却激动了起来,一大半的人都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像是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听着这动静,宫沐秋深刻觉得那个话本……说不定已经流入京城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皇宫前方,按照礼数一行人都下了马,士兵们都留在了京城外,宫沐秋只带了陆良、左右护军一起入了皇宫,剩下的连岐几人早在还没入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先行离开了。
虽然从军这么久,但陆良几人还是第一次跟着入皇宫,不免有些紧张。
宫沐秋回头看了几人一眼,压着声音道,“不必担心,到时候陛下给你们什么赏赐,受着就行了,旁的话不必多说。”
陆良三人便点了点头,下定决心等会一定不会多说什么。
踏上台阶的时候,宫沐秋抬起头看了长长的台阶,微微蹙起了眉头。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如此正式地进入正殿,她的手上挂着多条生命,踏着鲜血而来,才能够心安理得地踏在这台阶上。
如若万不得已,她是万般不愿意进正殿的。
“宣二皇子殿下、宣宫沐之将军入殿!”宫内公公的声音传来,宫沐秋垂着眸子,低垂着脑袋跟着赵逸轩一起上去了。
“儿臣(臣)参见父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打了胜仗,赵皇别提有多高兴了,这几日上朝一直都眯着眼睛,连半点威严也不见。他抬起手,朗声道,“平身吧。”
赵逸轩抬手,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了一个东西,双手奉上,沉声道,“父皇,这是齐国滇城的地形图以及兵力分布图,上面勾出来的地方儿臣已经派我军驻扎在那了。”
福公公弯着腰,接过赵逸轩手中的东西放到了赵皇的手中。赵皇看了一眼,便眯着眼睛笑道,“好!吾朝的将士就是勇猛!轩儿,这次做的不错,赏!”
赵逸轩荣辱不惊,只是行了个礼,“儿臣谢过父皇!”说完他便往旁边撤了一步。这次的赏赐重点可不是他,主要还是……宫沐秋。
“沐之,当初答应朕的要求,你确实做的不错,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赏赐?良田豪宅,还是一官半职,朕都可以允诺给你!”
没有直接给她赏赐,而是询问她,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莫大的赏赐了。殿中的一应大臣心里顿时都有了想法,面色复杂地看着宫沐秋。
宫沐秋往前走了一步,掀起衣摆单膝跪在了地上,只是这么一下实在是有点重,她不小心又扯到了腰侧的伤口。她咬了一下后槽牙才开口回道:“回陛下,臣为陛下为百姓,此次损耗大量的将士们,是臣的失职,臣愧于陛下的赏赐。”
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和赵皇说不要赏赐,大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宫沐秋的声音在其中回荡。
对于赵皇来说,这已经是宫沐秋第二次和他说不要赏赐了,他一时之间竟也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眯了眯眼睛,过了一会才听见他的声音响起,“那依照沐之所言,朕还应该要罚你不成了?”
宫沐秋低垂着脑袋,没有应声,却也没人看得见她的脸色,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赵逸轩看着她的样子,放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头,眸间一片阴郁,差一点就要迈出脚去给她求情了。
赵皇沉默地看着她,竟是瞧了一眼赵逸轩才接着道,“罢了,赏罚不明,若是真的罚了你,倒是要让人指着鼻子骂朕了。”
宫沐秋再低头,朗声道,“陛下言重了!”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道,“陛下,臣鲁莽冲动,平日也不太会说话,生怕哪一日就惹得陛下不高兴。臣斗胆,向陛下讨要一样东西来。”
“哦?是何物?”
若是在御书房的话他不一定会给自己,但是在大殿之上,她故意让赵皇说要罚自己,再向他要这样东西,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多疑,定然会顾及自己的面子,爽快地将东西给自己。
宫沐秋闭了闭眼睛,又弯了弯腰,“臣想要免死金牌,请陛下赏赐此物。”
“……”赵皇眯了眯眼睛,沉默了一下才朗声回道,“好,沐之此次征战有功,只是一块免死金牌而已,赐!”
“谢主隆恩!”
果然,他确实要顾及自己的面子。只是这么一来,他定然要在心里记上自己一道了。不过无妨,她不必管这些了。
后面自然要平静多了,赵皇赏赐的东西,陆良几人直接应了下来,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等到下朝之后,宫沐秋自然是被留了下来。
赵逸轩抿着唇看了她一眼,宫沐秋只好无声地说了一句“无妨”,他才犹豫了一下甩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