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皇子中,真正看的出来上心朝中事的怕也是只有这个三皇子了。岑风眠抿唇而笑,抬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依三殿下所言,近日因为宋思微一事,朝中人心惶惶,老臣也怕是会引到自己的头上来啊。”他皱着眉头,眉眼间思虑颇深,不待吴瑾染开口,他又举起杯子叹了一口气。
“老臣挂着一个左相之职,可一直无所事事,就担心有人治老臣一个玩守不恭之罪啊。”
“……”吴瑾染挑了挑眉,看他一袭白衣着身,在这花林中如同出世的仙人一般,想着他若是“老”的话,怕是这天下都是要比他年长面老之人了。“夫子不可妄语,夫子不是在教几位皇弟吗,如此重要之职,自是非夫子所属的。”
吴瑾染虽然只受过岑风眠几年的教导,但对于这位极为年轻的夫子,他可谓是已经熟到知道他言下之意了。
“朝中虽颇为动荡,但这都是必要。肃清朝纲,百官齐心,方能为百姓谋得一世长安。瑾染还记得夫子曾言,想来这件事也是在印证这句话吧。”
岑风眠点了点头,抿唇不语,却喊了一声吴墨谦,“四殿下,可还记得治世之道?”
“夫子,这不是都出宫了吗?怎么还要问?”吴墨谦蹙着眉头,一脸不情愿,却还是回了他的话,“‘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岑风眠应声回首看了他一眼,“三殿下可明白了?”
这些事情不会愈演愈烈,陛下只是需要建立威信,再以礼相待,看这些人是不是会自行收手。只是……“夫子所言,在朝中也一样可以吗?”
岑风眠没说话,因为他们之间插入了一壶桃花酿,酒香顺着动作溢了一些出来。宫沐秋伸手将他手中的杯子拿走,将里面的茶水倒掉,换了一杯酒香四溢的桃花酿。
“既然是岑大人酿的酒,皇兄不尝一些可惜了,如此良辰美景,皇兄……”宫沐秋抿唇一笑,“何必忧心,不忠之人,心变了,那不是一个可乘之机?”
吴瑾染愣了愣,拿起杯子灌了一口酒,才算是反应了过来。“听说皇妹善剑,不知皇兄可有幸一见?”
宫沐秋将杯子放下,弯下眉眼笑道,“既然皇兄都这般提了,那皇妹自然是推脱不得。”
见宫沐秋走了,吴墨谦才走了过来,举起杯子和吴瑾染碰了碰杯,“皇兄,我觉得皇妹倒是看得通透,不知她日后要许给什么样的人。”
“你操心这个做什么?”吴瑾染好笑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这件事连父皇都未曾提过,眼下她这般受宠,只怕是父皇也不舍得让她离开吴国。“你不知,皇妹在赵国已经找到了良配?”
良配?“谁?”
看他还倒是真的不知,吴瑾染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起他平日里不愿意学查账目的事,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看吴瑾染连着摇了两次头,却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吴墨谦只好将眸子转向了岑风眠。到这时,他倒是想起了自己皇子的身份,轻咳一声道,“夫子,皇兄这是何意?”
岑风眠起身,板着脸一脸严肃地摇头,“不若,殿下可问问归乐殿下。”
正说话间,宫沐秋便拿着一柄剑走了进来,听见自己的名字便皱起了眉头,“皇兄可有事要问归乐?”
上次在公主府一见,吴墨谦就已经知道自己这身手自是比不过宫沐秋的,便立即作罢,自己坐在一边苦苦思索去了。
宫沐秋摇摇头,就着清甜的酒香和这满林子的桃花香,任由自己醉于其中,独自一人舞起了剑。青色的身影在随风簌簌落下的花雨中飘扬,一时之间晃了人的眼眸,也不知是桃色醉人,还是青衣袭人。
酒香还未停下,这桌子上的推杯换盏倒是停了下来,两个小皇子沾了一点久,就有些迷迷糊糊的。没法,吴墨谦只好和吴瑾染一起带着两人回了宫,至于宫沐秋,正抱着空掉的酒壶找了一颗桃树躺在了树枝上。
长长的衣摆从花朵中冒出,垂在半空中,随着一阵阵清风飘动着,像极了一池碧波。岑风眠半眯着眼睛,明明只喝了茶,他这样子倒像是醉了一般随意地靠在一颗树旁,双手环在胸前,颇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殿下,喝醉了?”
“嗯。”清浅的声音从树中传出来,沉闷的倒像是从鼻息间哼出来的一般。“你找的那人倒是可以,居然有本事拉出了这么些人。”
嗯,看来是没喝醉。岑风眠靠着桃树,去了眼中的笑意,正色道,“本就不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自然是护着自己最为重要,只是没有你上次的助力,这些人大概也不会动摇了。”
“那是自然,我正愁着没什么机会,正巧他可就碰上来了。”
五公主被皇帝如此宠爱,有些人嗤之以鼻,自然就有人想借着这个机会找寻到更多的机会爬到更高的位置。宋思微只是其中一个,只是不巧,他来的时机不对,倒是给了她一个契机,一个搅乱六部、动摇丞相的契机。
岑风眠抬手捻了一朵桃花下来,眸间闪过淡淡的笑意,“这只是一粒石子,他已经没有用了,陛下需要在六部中安插自己的人,这样才能撼动根基。”
躺在树枝上的宫沐秋蓦的睁开眼,也抬起手碰了碰头顶的桃花,“这可不是我要操心的事了,我只需要针对那两个人,便可以了。”
这些日子,宫沐秋并没有安分待在自己的府中,而是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溜出去见了岑风眠一面。他对慕琇莹的事并不知情,但那场宫乱所参与的人他倒是了解了不少。
按岑风眠所言,当今这个太后当年虽不喜淑妃,但也没有处处针对过。但这个皇后的位置却来得理所当然,却又没有那么理所当然。丞相的位置,是因为那次宫乱之后,陛下感念,才许了丞相一职。
那块琳琅玉,岑风眠曾见过一次,就挂在宁皇后的腰间。德妃虽与慕琇莹没什么瓜葛,但以前好歹也帮衬过她。她若是本性泯灭,也断不会教出吴瑾染那种性子的人。除非……他们太过善于隐藏。
宫沐秋抿着唇,“眼下朝中的事自然不会再继续激烈下去,他的根基有大半系在那个长子身上……”
岑风眠摇了摇头,眉眼凝重了一些。“这个人……不好对付,他做事留三分余地,找不到什么错。”
就算是彻查六部,也不定会找得到那个宁楚仁的错。
没有错?宫沐秋弯起眉眼,轻轻笑了一下,“那便给他造出一个错误来。”话音刚落,她便从树上落了下来,像是站不稳一般,脚步虚浮地朝他踉跄走了几步。
长袖带了几片桃花下来,悠悠地落在她发间。
“如何?”
眸间笑意盈盈,只怕是这灼灼桃花,也抵不过她的一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