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话算不上多温和,语气也没有寻常姐妹那般的亲昵,甚至听起来还颇为别扭。但这……应该是这些年来,她第一次从宫沐雪这边听到这样的话。
索性在吴国时那些兄弟姐妹对她都很是不错,否则这突然听见宫沐雪如此改变,她怕是要激动的哭出来。这若是换成去年,她应该是觉得很高兴的。毕竟,她还是不喜欢和人结仇的。
再说,宫沐雪只是脾气不好,人品嘛一般,至少没让她有多厌恶。
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宫沐秋才有些微愣地勾唇笑了笑,应着她的话收回手,夹起碗里的排骨咬了一口。“嗯,确实不错,沐秋也想学学夫人的手艺。”
夫人……张氏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一眼宫正,她本是妾,便是宫正如今告老还乡,她也未曾以夫人的身份自居过。
宫正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见张氏看过来,便伸出手握住了张氏的手,宽厚的手掌将她的手完全地包裹住,让张氏稳住了心神。
“秋儿说的倒也没有错,如今你陪着我这个老头,我已经很是感激了。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左右我这身边也只有你一人,日后也会是这样。秋儿这一声‘夫人’,叫的恰到好处!”
宫沐秋笑了笑,军中的人,本就不甚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张氏能够不因为宫正贬官,而一直跟着她,于情于理,这一声“夫人”也是她该得的。
在一起生活十几年,今日他们几人才算是真的将心中的想法放在了台面上。便是宫沐雪,这些日子跟着宫正在江南四处走动,也算是收了一些脾气,变得更像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了。
百无聊赖地背着手,跟在宫沐雪的身后去那田间摘菜,看着宫沐雪的背影,宫沐秋只觉得心中一阵感慨。
“想什么?”
看宫沐秋站在田间发呆,去了一趟吴国,她身上少了当初在将军府的肆意,倒感觉多了几分沉稳,如今一言一行虽随意,却比起她来更加要像个大家闺秀。
接过她递过来的竹篮,宫沐秋瞥了一眼地上,一点也不嫌弃地直接蹲了下去。“没想什么,江南风景美吗?”
“江南山水如画,人待在这里也觉得能莫名安静下来。”宫沐雪拿着菜放到她的篮子中,瞥了她一眼又继续道,“吴国那边是不是也很好看?父亲时常念叨起,说那边偏北,生怕你住的太过习惯。”
太过习惯?宫沐秋愣了一下才从宫沐雪这带了些打趣的话语中听出意思,她打小便和宫正住在江北,确实对江北的风水更适应。前两月在江南晃荡了几日,她便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随手抽了一根草,便直接塞到了嘴里叼着,那动作怎么看怎么像蹲在路边准备打劫的“美人”。“父亲一直念叨我,那……你呢?有没有念叨我?”
看她这肆意的样子,宫沐雪都快看不下去了,蹙了蹙眉头一脸无奈地伸出手将她嘴边的草给扯掉了。
“念叨你做什么?我巴不得你不回来呢,最好在那边享受荣华富贵,省的父亲老是将你放在心中。”她拿过篮子,挽在臂弯间,“怎么去了一趟别的地方,你这性子还是这般?”
宫沐秋笑了笑,又继续背着手跟在她身后,“你想去那边看看吗?”
“……父亲做了决定,我才能听着。不过,我确实想去看看。”
在江南走了这么久,宫沐雪才意识到真正的风景并不在京城,那个地方除了钱财,什么都没有。比起京城的繁华,她更喜欢这种自然的山水。
听宫沐雪也想去看看,宫沐秋便心中有了数,眼眸中勾着笑意两步并做一步,走到了她身边。“过几日我便可以将你们送到那边了,若是你也愿意的话,父亲想必也不会拒绝的。”
宫沐雪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天,才转过身子继续走着,“你这般着急,莫不是京城中出现了变数?虽然我不懂这些,但你是吴国的公主殿下,为何非要蹚这趟浑水?”
为何?她有一个重要的人想去保护,有一个人想要亲自看见他的下场。
“小姑娘,问这么多做什么?”她无奈地揉了一下宫沐雪的脑袋,语气如同长辈教训小辈一样。“朝代更迭自有变数,更何况这种换主的事。我所做,不过是想让你们不受影响而已。”
宫沐雪抿着唇,一掌拍掉了她的手,独自跨步走了。“我会劝父亲的,我还想去吴国看看呢,你答应的事,可不能反悔。”
“……”这个小姑娘,确实长大了。
在义城待了几日,宫正也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左右张氏和宫沐雪都劝说过了,他也没有表达要离开的意思。宫沐秋也不想催,她知道宫正在想什么。
“小姐,听说太子要来平城了,我们……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吗?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宫沐秋停下手里洗菜的动作,神色有些凝滞。赵海乔突然来平城做什么?他不在京城待着,怎么突然去平城了?
“他去平城做什么?”
扈守蹲下身子,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帮她洗起了菜,一边洗菜一边道,“小姐可还记得我们之前在平城时找到的那个山寨?听说那个山寨里的人突然要起了躁动,已经严重威胁到平城的百姓了。再加上,不知是谁传出了袁清屯兵的消息,朝廷这才派人下来了。”
白山寨本就是山贼,袁清就算是拿着他们想要的东西和他们做个约定,但时日一长,难免会贪心不足。造成如今的局面,只能说袁清这个人不够坚决。
“白山寨闹事,不过是山贼小打小闹,无论如何也轮不上一个太子来这种地方。不对,此间肯定有其他的原因。”
赵海乔这个人,肯定不会如此轻易地离开京城,他若是离开了京城,定然是因为别的事情。不过……他既然要去平城,那不如送他一个“见面礼”好了,就当成是还了当初他断自己所有念想的回礼。
“小姐?小姐?”
突然间,这宫沐秋眼眸中便蓄起了杀意,认识这么久,扈守已经很少在宫沐秋身上看到这般浓烈的杀意了。眼见她再想下去,这手中的菜都要被她捏成泥了,扈守这才忍不住开口。
“嗯?何事?”
宫沐秋回过头,还未意识到自己的变化,见扈守指了指自己的手,她才回过神,扔了手中的菜,敛了敛心神,又重新拿起了别的菜。
“小姐……”
宫沐秋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像是遇到了仇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