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有太多的无可奈何,皇室中人,更是不能随意按着自己的心意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赵嫣然虽然年岁尚小,却也是明白这些的。直到马车到了寺庙前的长阶梯下,赵嫣然都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到了,我们上去吧。”
看着一眼都看不到尽头的长阶,赵嫣然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苦恼地看着宫沐秋。“皇嫂,真的要走上去吗?这会不会太高了?”
她其实更想说,宫沐秋会轻功,能不能带着她一起飞上去?她虽说是想出宫看看的,可不是给自己找苦头吃的。
像是从赵嫣然眼中的求饶看出了她的心思,宫沐秋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好笑地看着她。“别想了,心诚则灵,先前有个古僧曾言‘当你在上长阶时,或许不需要见到菩萨,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真的?”
到底还是小孩子,赵嫣然再怎么觉得奇怪,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她说的话,将信将疑地跟着她身后上了长阶。
至于这古僧,宫沐秋很是庆幸赵嫣然没有再问下去,不然她可能真的要承认这是她随口编出来的“古僧”。她和葛心拢共也就来过一两次,哪里见到过这庙里的古僧。
不过……解签的小僧倒是见过几个。
等站在这寺庙的门口,赵嫣然才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走过的长阶,发现这长阶并没有想象中的长,只是她站在下面,误以为消失的那一段后面也是长阶。
她看着宫沐秋,见宫沐秋眼中的笑意抿唇不语。这明明就知道长阶有多长,她刚刚那番话估摸着也是用来诓骗她的!
至于到底有没有想清心中的事情,她刚刚尽想着长阶的事情了,压根没想心中的事。
宫沐秋忍着笑意,握着她的手腕说道,“走吧,偶尔出来也是要放松一下,总是皱着眉头像个什么话,你可是……”她瞥了一眼周围的人,凑着赵嫣然的耳朵低声笑道,“赵国唯一的小公主呢。”
这若是正经说出来的也就罢了,宫沐秋偏生说的格外轻佻,像个调戏别人的坏人一般,惹得赵嫣然的耳垂都跟着红了红。
哎!“长嫂!”
赵嫣然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自己这长嫂哪都好,就是有时候不端着自己该有的架子,弄得她有时候老是被母后说,在宫沐秋面前总是过于放肆。
“知道了,知道了,摆个架子。”宫沐秋很是随意地摆了摆手,也不管身后的小荷和碧落眼中的笑意,兀自拉着赵嫣然去了殿内。
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庙中虽然有些人,但也没到那种格外拥挤的地步。
虽说不乐意去求签,但赵嫣然还是很认真地求了签,又认真地拿着签文去寻了庙中的古僧。宫沐秋好笑地站在外面听了一会,见没什么问题,便抬脚离开了。
但她刚离开,就有一黑衣人从屋檐落下来,顶替了宫沐秋刚刚站着的地方,继续守着屋内的人。
有些时日没来过庙间,宫沐秋撇下小荷,自己走上了一处蜿蜒入林的石子路。走了一会,尽头便出现了一处凉亭。
出乎意料,凉亭处已经有人在那了,宫沐秋看了一眼,觉得那人的面容似曾相识。但碍于自己的身份,她想了想还是转身离开了。
没想到她刚要转身离开,坐在凉亭中的那人就转过了脑袋,看着她的面容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姑娘……可是要来一坐?”
寺庙建在半山腰,这处凉亭背靠大殿,庙中的花花草草几乎都种在了石子路的两旁,凉亭这更是能一眼望到山下的风景。
宫沐秋犹豫了一下,看着这人的容颜,想了一会还是走了过去。
这人像是认识她一般,十分熟稔地给她倒了杯茶,只不过有些犹豫地放到了她面前。“姑娘……可还记得周某?”
周……这是谁?她见过的人实在是太多,她自己一时半会也想不起这人到底在哪见过,只觉得熟悉。
她瞥了一眼桌上的茶杯,想想还是没动手去拿,抬起眸子看着这人轻轻摇了摇脑袋。“失礼,我确实有些记不住,可否告知阁下尊姓大名?”
这人顿了一下,大概也是觉得字迹问的有些唐突,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失礼了。”他站起身子,抬起双手微微行了个礼,“那容许在下再次介绍一下自己,在下周文成,进京赶考的考生之一。文成冒犯,见过太子妃娘娘。”
啊?周……文成?她好像记起来了这人是谁。那还是两年前因为赵海乔,她故意找到了顾婉婷,将她长姐顾蔚然的意中人扣了下来。她见过一面,后来事情太多,这件事便交给了旁人去管。
她倒是没想到,会在京城碰到他。
“在外不必如此,你怎这般快便来了京城?按理不是明年才入京吗?”
周文成迟疑了一下,眼眸间闪过一抹痛色,再抬眼时已然不见。见宫沐秋没有拿起茶杯,他也不甚在意,自顾自将手中的茶杯举起,朝着宫沐秋示意了一下。
“来见蔚然……许久不见,我过来看看她。”
顾蔚然……宫沐秋轻轻攥紧了手中的衣袖,她确实忘了这回事,宫乱之前,听说顾蔚然是忧思郁结,自己到底没捱过那段日子,最后离开了人世。
见宫沐秋的脸色有些僵硬,周文成抿了抿唇,过了一会才听到他继续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周某和她大抵是真的有缘无分,明年进京赶考,周某必然会让她看到其实周某并没有辜负她的希冀。”
“那……便好。”
顾蔚然和她之间并没有多少瓜葛,要真说瓜葛的话,最大的瓜葛怕也就是她故意压着周文成,牵制着顾婉婷和顾家。本无意顾蔚然,结果到最后她和周文成也没能见上一面,如今只能天人永隔了。
周文成并不知京城中具体的事情,只知道京城中发生了许多事,但大部分人闭口不敢言,他一个在京城外的人也只能听听便算了。
顾蔚然早先便离开了,算起来,和那场宫乱也扯不上多大的干系。
“先前让人送你离开京城,未曾料到没让你和她见到最后一面,你可有……”
“娘娘这是何意?”周文成打断了她的话,轻声回道,“世事无常,周某并没有要责怪娘娘的意思。”
他一个人想了大半年,觉得他和顾蔚然大抵是真的……有缘无分罢了。一开始也怪过别人,可思来想去,又觉得其实谁也怪不上。
他只能去怪罪自己,他若是门当户对,或许就不在乎她的身世了,也断然不会走到这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