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太子这禁足时间刚过,就又遇见了烦心事,一连几日,这整个东宫都一片阴郁,连小厮碰到一起都不敢说话,只能用眼神和彼此对话。
田畦站在旁边,沉默地看着这几日东宫沉寂的源头——太子殿下,他正在一脸沉醉地和自己在那下棋。眉眼如常,姿势端庄地面对自己面前棋盘,丝毫看不出什么事情。
但……只有田畦知道,这只不过是表象而已,太子殿下现在很不开心,并不是今日从大殿上回来之后不开心,甚至,前几日他就一直很不开心。
主子不开心,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是不敢露出喜悦的表情来。自己的命还没保住,说笑自然是比不上自己的命来的重要。
赵海乔突然捏着一粒棋子重重地放在棋盘上,脸色也跟着变得阴晴不定。垂下的眼帘在眼眸上洒下一片阴翳,让他的脸色看上去更加阴沉。
随着棋子落下的声音,田畦的眉头也跟着一颤,随后他抱着怀中的剑,微微低头,语气却未见丝毫慌乱。“殿下今日怎么如此烦躁?今日上朝大臣又说了什么话让殿下烦心了?”
赵海乔沉着眼帘,一脸抑郁地捏着手中的棋子,表情凶狠地如同在看什么仇人一般。“那些老东西能说我什么,他们只会背后参你一本。只要我没犯大错,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父皇也只是让他们说说罢了。要拉我下台,他们还早着呢!”
这些人都以为他莽莽撞撞,什么事情都不懂,那些老东西,还真当他是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个本子上参他的那些话,背地里支持的人,真以为他不知。
田畦皱起眉头,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殿下既然都清楚,为何今日这么不开心。朝中那些老臣就算位居再高,也不能伤您分毫。那殿下如此烦心,是为了什么?”
“田畦……”手中的棋子落下,他甩了甩袖子,终于是起身慢慢走到了门边,背着单手放在身后,眼神复杂地看着外面的万里晴空。“跟着我身处这宫墙之中,未能如天下江湖儿郎一般肆意人生,你可有后悔?”
眉头一皱,这句话听不出这赵海乔究竟是什么意思,在感慨自己,还是在感慨他。田畦身形一动,竟是直接拿着剑单膝跪在了地上,垂着脑袋一副坚定的样子。“属下从未有过这种想法,陪在殿下身边,是属下的福分!”
赵海乔回过头看着他跪在地上,一句话便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眉间神色未变,过了一会才轻声叹了一口气。“连你也在这变得和这宫墙之中的人没什么区别,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不开心。”
身边都是说官话的人,相比之下,他好像更加喜欢那个小姑娘眼中明确的厌恶与欢喜,不在乎身份高低。似乎只有在她身上,他才能感受到不一样的情绪,而不是那些恭维的笑意。
这宫墙之中,是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宫墙之外,是她独特的吸引。可偏偏他出不去,她也……无心进来。“田畦……你可知,我可是十分羡慕这宫墙之外的人……”那般肆意放纵。
田畦面露难色,这宫中原本就有不少人在等着赵海乔犯错误,这种话若是被人听了去,那便是大逆不道。太子的位置多少人想要,多少人追求不来,这倒好,在赵海乔这里,他倒羡慕起外面的寻常百姓来了。
他抱着拳头,刚站直的身体又弯了下去。“殿下,这等话,日后还是不说的好。您的身份何等尊贵,怎么能与那宫墙外寻常百姓相比。殿下……慎言。”
赵海乔扫了他一眼,抿着唇,但原本眉间的阴郁却消散了不少。“前些日子江北那边说是突然出现了不少流民,陇县那边的河防又出现了问题。父皇问起谁可以去那边解决问题的时候,你知道那些大臣说什么吗?”
江北那边地广田稀,寻常人家能吃饱饭就已经不错了,会出现流民那自然是稀奇中的稀奇。在赵国的人都知道,江南一带物产丰饶,再加上山脉众多,就算是官府要派人去,也不一定逮到那些流民。
但……这江北一带出现这些人,那可就说不清了。那个地方天高皇帝远,真的要让人去的话,太子殿下……自然是不会让他去的。三皇子不理朝政,几乎没怎么在宫中待过,若是这样的话,能想到的自然是……
“二殿下近日会去那边?那这样的话……”岂不是二皇子又要笼络不少朝臣的心,对太子殿下岂不是更加不利?他低垂着眉眼,心里已经暗暗有了打算。“属下一直跟随着殿下,若殿下有任何吩咐的话,属下愿意听从。”
在一起待那么久,再情感不通,也该有了一些心有灵犀。田畦这意思如此明显,赵海乔看着他恭敬的样子,心里也开始有了计较。
他的幕后是皇后娘娘,后宫之主,他的舅舅,是当朝太傅,官居一品。若是……若是真的没有任何人阻拦的话,定然他的位子就能永久地坐下去,到那时,即便是将军的女儿又如何,还不是乖乖听从他的想法。
心里有了想法,那自然多少会表露在脸上。田畦在他身边的时间不短,看到他眼底闪过的一抹决绝的神色,他顿时就知晓了。
“殿下,需要属下去布置吗?”
赵海乔迟疑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不,不着急,我自有别的办法。”赵逸轩锋芒开始慢慢毕露,这种情况下他若是出手,难免会怀疑到他身上。可牵扯到这皇宫利益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好弟弟,可别怪哥哥无情,这辉煌的皇宫中,从未有过的便是手足情深,你该知道的,到时候别怪哥哥对你狠。
朝中大臣对去江北一带的事情已经有了共同的说法,但太子还不知道,朝上谈论的轰轰烈烈的事情,最后却突然有了别的转机。
入夜之时,夏天的夜晚显得格外寒冷,这一日的星星似乎都隐藏在乌云中,连同月亮也只看得见边角。
漆黑的夜空中,随着一阵微风吹过,这空中突然闪过几道黑影。再转眼一瞧,倒像是自己眼花了一下。
而在那被宫墙围绕的地方,悄无声息地落了几道黑影……
就在阴影之下,宫中的暗卫悄无声息地出动了一批,就在那几道黑影刚落上宫墙之上时,就有利箭随之而来。然后便是打斗的声音,这几个人连声闷哼都没有来得及,只感受到浑身的鲜血瞬间流光,最终倒在了这宫墙之下。
而与此同时,就在二殿下赵逸轩的府中,几道黑影停在了他的院落,其中一位身形格外娇小。
风亭见到这批黑衣人,闪身从赵逸轩身旁走了出来,而赵逸轩则是站在一旁,眼眸中闪动着莫名的情愫。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