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弦成年后,钟离门主迅速自行退位让他担任门主,自己则作为云霄门的一位上仙。其他门派都为此感到怪异,钟离弦虽天资聪颖才行过于同龄之人,但修为比起其他门主还是差距悬殊,为何急于让如此年轻的后辈继承门主之位。
而只有钟离家的宗亲才知道,此举不过是让神选之人尽快与神使配合协调,为了那未知却将要到来的翻天覆地的大劫做准备。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浩大琅環阁在他面前展开,钟离弦首次窥见到这神明的藏书阁的风景。无穷无尽的书籍摆放在木质架子之上,蔓延到目不能及的远方,各种文字各种书本载体琳琅满目,让他应接不暇。而在书阁正中央,有一张方正平整的檀木书案,后面坐着一个青年女子。
女子一袭写满文字的白衣,发冠上垂下来一层同样密密麻麻满是文字的面纱。
琅環阁主。
钟离葳蕤。
神使抬起头来,道:“好久不见,兄长。”
时隔五年,钟离弦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妹妹钟离切。
……
偌大琅嬛阁内,无穷无尽的书籍。可寒暄之后,钟离弦没有关注书本,而是捡起来挂在墙上的两把刀来查看。拔出鞘来竟是通体漆黑异于寻常刀剑,刀刃薄而坚硬。钟离弦不由得叹道:“好刀!”
长刀刀柄上刻着梦煞,短刀刀柄上刻着心煞。钟离弦摩挲了一会儿,心道五年不见,阿切居然得了这么厉害的两把兵器。
钟离切道:“在滞留区取得材料打成的。”
钟离弦微微诧异,道:“你居然还去了那么邪门的地方……”
他走到书案前面,面对着钟离切站立着。钟离切一挥手,钟离弦身后就出现了一个圆凳。钟离弦坐下后,钟离切直视着他的双眼,开口道:“接下来的一件大事是什么?”
接下来的一件大事?钟离弦眨了眨眼睛,道:“是……仙祭大会?”
钟离切道:“仙祭大会……也就是说,你需要下界是吗。”
钟离弦点了点头。忽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要不要占卜一下?”
琅環阁主的出生,是为了抵御之后仙界出现的巨大危机。如今门主与神使都已经成年,正式形成搭档状态。也就意味着,现在可以进入备战状态了。
钟离切道:“正有此意。”
……
一个红黑色的圆形檀木盒子放在地面上,盖子打开来放在一边。盒子的里面,放着三枚铜钱。
这三枚铜钱并不是当下人间所处的朝代的,而是一直保存在琅環阁内的,很久之前的钱币。
也许是最初的铜钱呢。
钟离弦钟离切二人在檀木盒子两边坐定。钟离切道:“准备一下吧。”
钟离弦合上双眼,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他的脑中出现了一条平静的河流,天空澄澈,水波荡漾。
那是明天仙祭大会的会场。
沉默。
安静。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钟离切开口道:“开始。”
钟离弦睁开眼睛,将盒子的盖子盖上,然后托起盒子,递给钟离切。
钟离切接过盒子,随意的晃动了几下。铜钱在盒子里面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叮叮哐哐……”
钟离切将盒子放在两人中间,打开盖子。
钟离弦看着里面的铜钱,记下正反。
是“拆”。
钟离切再次盖上盖子,随意的摇晃,然后放在两人中间打开盖子,让钟离弦看正反。
这样一连做了六次。
“……水天需?”
明珠土埋日久深,无光无亮到如今,忽然大风吹土去,自然显露有重新。
钟离弦道:“似乎……没什么大问题?”
钟离切眨了眨眼睛,“未必。以刚逢险,宜稳健之妥,不可冒失行动,观时待变,所往一定成功。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卦象的各个方面都要考虑到,不能知看似乎和现在贴合的。”
在这个卦象上,对外出的解释是:充分准备齐全后,可平安无事。
但是不能只看外出方面。
钟离切道:“事业,经商,求名,决策,甚至婚恋。方方面面都要考虑。”
而且,那个“充分准备”的提醒,也不能大意。
“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也是需要好好准备一下呢,”钟离切收起盒子来,“不管怎样,当心些。”
一抹凌厉滑过钟离弦的双眸。
钟离弦的喉结动了动,他道:“我知道了。”
……
仙祭大会当天,前门主担心钟离弦太过年轻坐不住场面遭人刁难,特意叫自己的弟弟也就是钟离弦的叔叔——兮彦上仙,陪同他一起下界。钟离弦想起钟离切告知的占卜,慎重起见便同意了这个安排。
“黎掌门。”
钟离弦第一次作为门主观看仙祭,下到表家后先同表家掌门会面。黎倾拱手一礼:“云霄表家掌门黎倾,见过新门主、兮彦上仙。”
兮彦上仙道:“掌门不必多礼。舍侄刚成为门主,还请掌门,多多指教。”
客套完后千家入座,表家修士开始摩拳擦掌准备比武。能参加仙祭的修士自然实力了得,并没有不入流之辈入众人之眼。
然而,却有非常显眼的一个存在。
非常的——显眼。
存在感——极强。
这是云霄表家的一位女修,听名字是叫吕丁,身高较寻常女子要高出一些来,皮肤白皙,尖脸凤眸,生的一副冷艳的美人坯子,剑舞的也是万里挑一。钟离弦在看台上专心观看着比武,瞥见吕丁眼角的蓝色卷云纹时略微欣慰了一番。毕竟谁都希望自己的门派能出彩一些。
然而他却没注意到,旁边叔父的眼神。
兮彦上仙仿佛被下了蛊一般,双眼紧紧跟着吕丁,目光似乎也随着她的动作上下左右漂移不定。
三天仙祭大会过去,吕丁过五关斩六将夺得了桂冠,里千家众门主也随之离开了人间回到仙界里家。钟离弦张开阵法准备上界,忽然兮彦上仙道:“门主,我暂时不回里家。难得来一次人间,得出来逛逛。”
钟离弦略微疑惑,但并未多言,只道:“叔父高兴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回到钟离府后钟离弦迅速跑到藏书阁顶上——琅環卷存放在云霄门藏书阁的最顶层。一上到琅環阁内,他立刻走到钟离切面前:“阿切,仙祭已经结束了。暂时没有什么意外,但估计会有后续事件发生。”
钟离切合上书,冷着脸抬头盯着钟离弦。因为面纱遮挡,钟离弦并不能看到钟离切的表情。这时钟离切开口道:“狐狸的法术。”
钟离弦眨了眨眼睛,“什么?你是说我吗?”
钟离切从书案旁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钟离弦面前,抬着头紧紧的盯着钟离弦的双眼。距离如此之近,虽然隔着一层面纱,钟离弦却也感觉到了毛骨悚然:“如何?”
狐狸的法术,顾名思义,就是狐狸独有的法术。魔界狐妖一族生来喜爱貌美,热衷于吸引他人的关注,因而独有一种媚术。一旦中了这媚术,无论男女老少,都要沉沦于此狐,对其朝思暮想。
钟离切道:“你身上有残留的法术痕迹。有魔界的人混进来了?”
钟离弦因为自身具有一半神格的缘故,所有的蛊术对他都是无效的。可是其他人就不同了,修为极高者能避开低级一点的蛊术,可再高明一些的就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了。若是在平时退治中同狐妖交战,狐妖发动媚术时虽会让修士动摇心神,却能凭借理性强制退治,一旦退治原者其蛊术自然也就消失。可这一场仙祭下来根本就没有邪祟靠近,也不知道发动的狐妖是谁,自然修士是不会知道自己中了蛊术的。
钟离弦道:“仙祭非常稳定,没有魔族靠近。这下蛊者从何而来?”
钟离切仔细检查后道:“兄长还是当心,这般才是最为可怕的。”
未知的敌人到底是何存在?钟离切用占卜测出了仙祭会有不测发生,故而提醒钟离弦。但若是不知为谁引发如此灾祸,这反而更加让他“可怕”了起来。
钟离切正在翻阅一本画册,里面充盈着“净”“气”一类的字眼。钟离弦一眼扫过去,看到插图之下居然全是这类字,道:“你在看什么?”
钟离切合上书,让封面对着钟离弦,只见淡蓝色的书皮上书着三个金文字:壶中天。
“关于壶中天的。”
钟离弦脑中出现一系列关于壶中天的传说,点头道:“喔,那我先走了。”
钟离切打开书来翻到读的那一页,抬眼道:“兄长慢走。”
……
第二天各个门派都传了联络说是神体回不去了,钟离弦暗道惊奇,一是为此等异相出现的时机,二是为解决之道刚好是那天钟离切所阅读的书籍壶中天。
壶中天。
前往蓬莱风海门解决了神体问题后,钟离弦又一次来到了琅環阁。见到钟离切后,他道:“果然,异相出现了。”
钟离切道:“解决的顺利吗?”
钟离弦盘腿席地而坐,道:“意外的很顺利。壶中天内部没有发生什么怪事,神体也毫不费力的回到神界了。对了,风海门的神体,是四大神兽之一——青龙呢。”
钟离切微微有些惊奇,“你看到了?”
钟离弦点了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钟离弦和姜未桀二人进入壶中天后,那青龙就跟着从水里钻了出来,绕着两人盘旋了好一阵子才飞向天空离开。
太显眼了。
想看不到都难。
钟离切道:“那姜公子……”
钟离弦道:“我把他的记忆删掉了一部分。现在他还不知道我已经看到他们家的神体了。”
钟离切微微颔首,道:“如此一来对于你作为门主大约也能得到里千家其他门主一定程度上的认可了……见到姜家的女儿了?”
钟离弦立即意识到她所说的姜家的女儿是指和自己有婚约的姜瑶。他眨了眨眼睛,道:“啊,看见了。去年阿瑶的父母才去世,现在看来是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活泼呢。”
钟离切合上书,“是吗,那最好不过了。等到姜家的女儿成年了,差不多也可以举办婚礼了。和姜家联姻,对于你做门主也会有利一些……”
钟离弦虽然并不讨厌姜瑶,但现在比起束发之年要成熟不少,贸然提起婚事来颇有些不爽。如果方才钟离切没有提她,估计钟离弦甚至想不起来那个小女孩。他正欲开口,谁知钟离切接着道:“……以后云霄有主母也会方便一些……你觉得我会这么说吗?”
钟离弦一愣,“哎?”
钟离切没有任何动作,声音也是毫无起伏:“联姻的确是有百利,但是兄长你还是要确定一下心意才好。婚约订下时你尚年少而姜姑娘心智尚未完全,总归有前辈们的私心掺杂在里面。如果互相喜欢那自然是好,可并非作为夫妻的感情的话,还是慎重为妙呢。”
如此中规中矩的钟离切居然说出这般言论,钟离弦着实吃惊不小。思考了一会儿,钟离弦道:“你为何不问姜未桀的近况?”
钟离切并没有见过姜瑶,只与姜未桀有些交情。这次他从风海回来,钟离切居然询问与她素不相识的所谓的他的未婚妻,而不问姜未桀,这也有些奇怪。
钟离切抬起头来,面纱遮盖让钟离弦看不见她的表情。钟离切道:“这个不必我关心,兄长也会注意的一清二楚的。倒是兄长你……自己先急着提姜公子了?”
一种怪异的情绪在钟离弦的心底滋生,他没来由的惶恐起来。钟离弦腾地站起身来,摆手道:“没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
两年过去,除了仙祭之后的神体事件外再未发生过什么怪事,钟离弦也逐渐得到里千家和表家的认可,质疑他能力的人逐渐减少。
这一年,云霄门有了一件大事:一直独身的兮彦上仙,要娶亲了。
据说年少时亲族长辈们没少劝说过让兮彦上仙注意婚事问题,可兮彦上仙似乎铁了心一般拒绝成亲,故而一直独身到现在。
可是还没等到钟离弦这有婚约的先成亲,反而是这个叔叔动摇了心神决定娶亲了。
而迎娶的对象,就是表家仙祭大会第一人,吕丁。
钟离弦与其说是喜出望外,倒不如说是哭笑不得。很久以前仙界对于通婚要求非常严格,仙禁止同仙界以外的人通婚,仙魔联姻更是天方夜谭。如果表里家要联姻,无论男女,表家修士必须要有超过百年的修为才能准许。
毕竟有百年以上修为的仙,就没有什么表家里家之分了。可话又说回来,又有哪位修士会一直等到百年后还会坚持呢?故而表里家联姻,只在两百年前有过失败一例,此后再无同例可循。
如今时代变革,对于婚姻要求早已不像过去那般严格。兮彦上仙本身地位尊贵,其他上仙和长老稍微询问后也没再有什么异议。
就这样,云霄门第一次迎来了并非里千家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