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被处以绞刑,布兰特却很平静,没有绝望,好像死亡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对于他的死,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关心,哪怕他自己,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那浑浑噩噩活着的岁月只有硝烟与战火。
他不知道自己的年龄,只知道自己叫布兰特。
和他一同关进来的五个犯人都充斥着绝望,每逢狱卒押犯人走过或者带犯人出去,他们就会挤在冰冷的牢门前,伸出手哭喊着冤枉。
这里的犯人被抓进来都被冠以恶魔的称号,不久就会被处以绞刑用来安抚人心。其他牢房的犯人昨天都被押了出去,再也没回来。
一只老鼠出现在布兰特的脚边,立起小脚鼻翼翁动,在空气中嗅着什么。突然,一只黑蛇从黑暗中如箭般射出,咬住无辜的老鼠,慢慢吞咽。
布兰特看着黑蛇吞下整只老鼠,不由想到弱肉强食,这个世界本是如此,处处体现,他就是这般被诬陷成恶魔的。
自从这个世界处在战争的暴风之下,一些东西悄然出现,弑杀成性,血腥残忍。它们就是恶魔。自从千年前神魔之战后,这是恶魔第一次公然于世,且数目众多,没有人知道它们到底从哪来,又到底来到这个世界做什么。本是战争的年代,恶魔更是让这个世界雪上加霜。
由于恶魔会化人形,隐藏在平民之中,城主们便纷纷实施一个方法: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于是许多人被当成了恶魔,大多是乞丐、残疾人、奴隶、他们本身就低贱,杀一个并不影响什么。
布兰特却不是他们其中一员,他年轻、强壮,以往穿梭于各个城市,只为在心中寻得一片安宁。他便是在途中为救下一位女子而被诬陷成恶魔。
那位女子很漂亮,虽身着平民的衣衫,却仍挡不住她的美艳,那一天布兰特看见她时,她正被一位富商拉扯着上马车,她的爹娘就站在身旁,不顾她的哭喊只盯着丢在手中的钱粮。
这个世界太需要钱了,钱可以买来任何苟活的生命。
围观有许多人,卖儿卖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让人啧啧称奇的是,难得一位这么美貌如花的女子。
布兰特冲了过去,他救下了女子,却被那些仆人扣下。棍棒打在他的身上,他却没有任何痛觉般,看着女子逃走竟有些由衷的安慰,尽管那位女子从未看过他一眼。当一帮士兵过来,商人便说,他是一个恶魔。商人交给士兵长一袋钱后,他便真成了恶魔,被五花大绑丢进监狱,静候死刑。
突然死寂的大牢传来一声尖叫,犯人们不明所以,有人指着布兰特的脚下说:“蛇!”
果然,那里正盘绕着一只光滑油亮的黑蛇,高昂着头,吐着死亡的信子。这很明显是一只带剧毒的黑蛇,但是那个阴沉在角落的犯人却一点也不怕,就像司空见惯了一般。很快,又有人发现,他的身边还有黑蝎、色彩斑斓的蜘蛛。
它们正聚在他的四周。
犯人们吓坏了,争先恐后抓着牢门,大叫着:“他是恶魔,他才是恶魔!”牢门哐哐地响,终于引来不耐烦的狱卒。
狱卒用铁棒抽在他们的手上,骂道:“叫什么?”
“他!他是恶魔!”一个犯人不顾手上疼痛,用颤抖发肿的手指指着那呆在阴影中的犯人,“他身边有蛇,还有蝎子!蜘蛛!”
狱卒抬眼看去,那边黑黢黢的,正好避开了不多的阳光。什么也没有。他问道:“我怎么没看到?”
“就在那呀!”
当他们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片的阴影时,确实只有一个消沉的身影,又哪里有那些东西。犯人们有口难言,狱卒感觉被耍了,怒不可遏:“明天就要死了,还给我找事!要是再叫一次,我让你们先死一次。”他走了,剩下无辜、心惊胆寒的犯人。
“这怎么可能......”
他们成团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就在那团黑暗里,隐约可见一条滑腻腻的东西滑动着,有人低呼:“蛇!”
正午时分,光芒如利剑刺着人们的眼睛,沙利城的广场上聚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卫兵守在高台四周,禁止任何踏前一步。高台上有六幅绞刑架,并列林立,冰冷可怖。往前的一段日子,不知多少人死在上面。六个犯人头颅正悬在吊索上,一声令下,他们的身体将会悬空,吊索会勒进喉咙里,随着剧烈挣扎将会越勒越紧,直至死亡。
“恶魔!它们吃人肉,喝人血,十恶不赦,罪应万劫不复!”城主在台上大声说着:“别看他们表面是人,实际上他们就是恶魔,只是还没有变化,我们就应该在他们没有变化之前杀死他们,以绝后患!”
现场一度静寂得只有城主高昂的声音,平民看过太多生生死死,心里早已被战争搅得乱七八糟,他们麻木了,他们也不知道那些人是魔还是人,但有一点的是,比之以往,他们没有太多的热情,眼里多了空洞、冰冷。
犯人们都看开了,恐怖之所在,不是因为它本身,而是来自于其未知。当一下和死亡如此之近,那么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他们有的闭上眼睛,有的贪念人世浮华,想再多看一眼。
布兰特的目光扫过人群,停留在天上的太阳。那璀璨夺目的光明啊,被托在蔚蓝无际的苍穹,这么美好的天空之下,却横生血腥、残忍。
就在那余光里,布兰特隐隐看到一抹发亮的白色。它像另外一抹太阳,照耀在人群之中,惹人注目。他看到,正是那天所救下的女子,她头上裹着粗布,只余一双美丽的眸子歉意地看着他。
她还来做什么呢?布兰特不由想到。
“时间到了!”城主一声令下,卫兵们抽离犯人们脚下的木板,他们身子一下放了下来,绳索绷紧勒入喉咙的深处。
他们的脚剧烈抖动,手抓着绳子而无能为力,眼睛慢慢翻白。场面一度让人不适。
这时突然狂风大作,伴随着让人胆颤的震吼,人群大乱。
那是恶魔!
只见一个双翼巨兽驭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