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的,我知道打了死结的线纥繨很难解开。”李香吟停下脚步,蹲下身来扣襻,系个活儿,“我的鞋小子揢脚,弄不好,我的脚要生瘭疽与冻瘃了。”
安步当车走在路上,李香吟放眼四望,这是一个毫无人烟的岛屿钓鱼岛,不过走了几十分钟,经过仔细观察。海岛一片春意盎然。
他们来到一处宽阔的绿草地上,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了下来,飕的一声站起来,跑到稍远处,李香吟撒了一脬尿,意犹未兴回到原处。
终于找到这一次与聂正聪的独处机会,李香吟向聂正聪提出了向家里打电话的要求,聂正聪爽快答应,把手机交给了李香吟。
处于荒岛手机信息依然良好。打通李智茂的手机之后,李香吟开口叫:“爸,是我香吟。”
站在客厅听到儿子声音的李智茂激动全身颤抖,声音变得异常嘶哑:“儿子,是你吗?”
李香吟回答并问:“没错,是我,爸,我是香吟。妈妈呢?”
李智茂拿着手机在客厅叉起腰不断焦急转圈,“儿子,真的是你吗?她很好。”
李香吟想也没想回答:“真的是我。爸,那就好。”
李智茂说话都快要哭了:“那你为什么不回来,儿子呀,我们全家人都对你牵肠挂肚,快想死你了呀,你现在在哪里呀?怎么现在你才打电话回家呀。”
赵凤姣从房间跑了出来小声追问:“是不是儿子。”
李智茂顾着跟儿子对讲无暇回答,唯有点头表示肯定。赵凤姣急得伸手想去夺李智茂的手机,被李智茂快速转身躲开。
李智茂听到父亲的话语有些难受,不过来不及多想说:“我那是没有办法,我现在没事,你们不用担心。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回家。”
李智茂把手机换到另一个耳朵,尽量把手机靠在耳边,急得语无伦次:“儿子,你不要挂电话,快告诉我们你在什么地方,我们马上就过去找你。”
站在旁边的聂正聪伸手欲夺李香吟拿着的手机,‘不准打了,挂了,快点。’
李香吟把头转了过去,“好,再让我打一会儿,就一会儿。”
聂正聪低声催促:‘马上。’
李香吟抬腿往远一点的地方走去,‘好,我知道,很快就好。’
隐约听到了李香吟与聂正聪的对话,李智茂更是急得手足无措,颤抖着声音问:“儿子,刚才你旁边是什么人在嘀嘀咕咕的?快点说话。我们担心死你了,快点回来吧。”
李香吟一边点头一边说话:“哦,知道了,是这样子的,我打电话给你们,就是不想你们担心,你们放心吧,儿子不会有事的,就这样,不跟你们说了。”
想要再多说几句,不料突然发现手机一把被聂正聪夺了过去,聂正聪满脸不悦,“小子够了,你已经讲了这么久,我对你已经是仁尽义尽了。”
李智茂与儿子通话之中,他的手机听到只是咔嚓一声挂断,此后响起长长的嘟嘟声,立马重新拨回过去,长久的静声过去传来‘你所拨的电话已关机’。
白发皤然的李志德和裴玉琼听到动静,同时从房内走了出来,未及坐下,身体羸弱的裴玉琼憔悴顑颔,眼睛眍,拄着拐杖,有气无力关切问:“儿子,刚才我听见你在叫儿子,是不是乖孙香吟打来的电话。”
掐着手指算日子,时间过了好几天,关于李香吟的消息依然杳无音信,一家人觉得甚是蹊跷。如今突然接到李香吟的电话,心中自然惊喜过望。
“没错,是的,不过我跟他只讲了几句。”失魂落魄的李智茂颤抖着手把手机放进口袋。
“大家快坐下说说怎么回事?”
草木皆兵的赵凤姣,李智茂,李志德夫妻等四人迅速来到沙发边坐了下来,对于他们而言,任何有关李香吟的消息都是一个天大的诱饵。
裴玉琼手握棁杖,未等咳嗽停下来就问:“嗨,那我的乖孙在电话说什么呢?快点告诉我,香吟乖孙说了他几时回来吗?啊。一想到我的乖孙吉凶未卜,或吃残羹冷炙饿得嗷嗷待哺的时候,我的心就痛如刀绞。”
爱莫能助的李志德伸手帮爱人捶背,扶正头上的草帽,“嗨,身体不好,就不要问那么多了。”
“我的乖孙会不会挨打,挨骂或挨饿呀?快点把他找回来吧。”神情有些痴騃的裴玉琼快要哭了。
李智茂紧张又兴奋的神色暴露无遗,端起茶杯未及喝上两口,接着往下说:“香吟只在电话中说,叫我们不要担心他,他在外面一切都好。不用担心他吃残杯冷炙。”
说完快速喝了两口茶等待众人询问。
话声刚落,急不可耐的李志德快言快语:“那他还说了什么?难道就没说几时回来吗?他说了他在哪里吗?”
李智茂马上接口,不敢懈怠,“没有,爸妈,我们聪明的儿子他说了,他会很快回来,后来电话就自动挂断了,我猜想是他另有苦衷。”
心如刀绞的赵凤姣瞬间插上了话:“如果按你说的情况分析,你说的非常有道理。没错,就是这样。”
“要是万一他遇到坏人,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他能够打回电话,不必太过忧虑。”
头戴草帽的李志德低头从口袋拿出了手机,边看手机一边满怀期待说:“我看看他打来的电话号码,就可以知道他是从哪里打来的,就知道他人在哪里了。”
赵凤姣避实就虚,提醒众人道:“是手机号码,糟糕,如果他用的是外地手机卡,那我们又要白忙一场了,哎。”
李智茂闻言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若有所思点头道:“是呀,如果他用的是外地手机卡,就是查到这个手机号码的地址又有什么用呢?”
赵凤姣不关痛痒的话,好像一盘冷水倒在了众人心里,高兴心情片刻全无,空气一下子变得压抑无比,陷入深深失望之中的人们俱皆垂头丧气。
突然心灰意冷的李智茂一拍大腿,大声解释道:“谁有没有用的?万一他用的手机卡就是当地的呢?现在对于我们而言,这个手机号码,就是我们知道香吟的唯一线索,只有通过这个线索,我们才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宁可信有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丝机会。”
李智茂不甘后人的一番话,重新点起了所有人的希望,众人的情绪一下子又被调动了起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重新充满了希望。
赵凤姣不假思索随声附和道:“说得没错,我们如今唯有按图索骥,孤注一掷了。我们必须现在就去移动公司,再也不能按兵不动了,询问一下这个手机号码所在的地址,然后我们就直接自己开车去找,如果太远就叫警察出面。”
病中的裴玉琼好像被打了强心针般,终于再次大声开口道:“另外不过现在香吟能够用手机打电话回来,就说明他现在的情况不会很差,最起码我们的乖孙还活着,我们就要感谢观音菩萨了。”
赵凤娇开心地笑了,“没错,我们要感谢观音菩萨,禳灾除祸的观音菩萨终于显灵了。哈哈。”
裴玉琼站了起来,李志德随即起身搀扶爱人向房间走去,满脸苍桑的裴玉琼不忘回头嘱咐:“凤姣,我们婆媳明天就去感恩寺,感谢观音菩萨,顺道去彖凶吉,再去求观音菩萨庇护,保祐香吟吉人自有天相,快点回到我们的身边,越快越好,好不好?”
赵凤姣对着婆婆大声答应道:“没错,就是这样,记得去的时候多带些香纸。”
恹恹的裴玉琼老泪纵横,停立原地,双眼紧闭,抱拳作揖,虔诚祈祷,口中低声念念有词:“啊,妈你吽啊,妈你吽吽。”
“愚蠢之至,顽固不化,不信祆教,偏信佛教,整天念什么南无阿尔陀佛。这么迷信,看见就讨厌!”憋屈的李志德嗤之以鼻。
“我才不信你那什么拜火教呢,迂腐之极,哼!”裴玉琼迅速还击,眼睛充了鸡血般。
李智茂拉起赵凤姣的手就走,“不说了,凤姣快走,我们现在就去移动公司。”
一石激起三层浪,李智茂家倾巢而出,人去楼空,从此又进入手忙脚乱的境地中。
话说李香吟打回电话与父母,手机突然被聂正聪夺了过去。
“电话我已经打完,应该轮到你讲故事了,别诓人。”李香吟说,顿了又顿,见聂正聪沉默不语,“希望你言而有信,不要失义。”
聂正聪甩了甩手,“君子一语,驷马难追。这个道理我焉能不知,我还会骗你一个小孩子不行。如果传扬出去,说我背信弃义,我这老脸往哪里搁呀?哼!”
“虽然不合时宜,不过是在提醒你罢了,生怕你一时忘记。”李香吟走了几步,在附近草地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拍拍身边的草地,“聂师父,这里干净,来这坐下,这里四下无人。”
“我坐了一整天,站着就好。”聂正聪走近前去站住,并不坐下,吹着海风,遥望远空,慢慢回忆道:“以前有这样一对年轻男女,男子身材高大长相丑陋,女子娇小玲珑貌美如花,男子家庭贫困无人愿嫁,女子出身豪门追者如云。不过就这样一高一矮,一穷一富,一美一丑的两个男女,大学相识,私订终身,父母反对,旁人嘲笑,亲戚指责,朋友离去。在这样的情况下,毕业工作之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两人薄业无车,僦屋结婚,虽无妆奁,相敬如宾,如胶似漆,不久生下一子。儿子聪明可爱,活泼健康,在儿子六岁那年,有一对年轻租赁夫妇携带幼女住于隔壁,彼此尊重,娅婿互称,情同娣姒,妯娌来往。一天澍雨欻至,丈夫出外做工,妻子在家看儿,因到门口买菜,托儿邻居照看,就在片刻之间,儿子不见,邻居消失,自此之后杳无音信。妻子每日以泪洗面,最终积疾成病,从此疯疯癫癫,浑浑噩噩。半清半醒之际,经常衣不解带,偶尔出外偷子,意欲挜卖于人,差点把人打伤至残,然后置于路边乞讨,幸好及时制止,否则罪孽深重呀。哎。”
丈夫双泪不轻弹,体魄健全的聂正聪早已泪如雨下,痛不成声。
李香吟深受感染,不无感慨,道:“听了如此动人的故事,我才知道博古通今的爸爸曾经提起的,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