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大少爷舞象之年，生过一场大病，皮肤通红，汗流不止，昏迷不醒。那日是立冬，云水天寒地冻，白雪皑皑，程大海几乎跑遍了整个云水城请来了数百名郎中，每个郎中都说是病根罕见，乃是不治之症，这位云水城最富有的商贾大骂这群人都是庸医，唆使府内恶奴将百来人全部丢到柳绿江里，其中有不少年迈的老郎中冻死在了江里，浮尸数具，闹得满城风云，人心惶惶。
这时有一个老道士腾着雾从天边而来，称能治好程府大少爷的重病，无计可施的程大海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请进府里。老道一踏进少爷的院子里，瞧见了湖边的芦苇长得人还高，悄悄的两指砍下了一根芦苇，手掌不停在揉搓，将芦苇揉成了一个药丸大小的小泥球。
老道士随着程大海进到屋里，老道士将手里头的泥球递给了程大海，说此丹与此子有缘，赠了出去。程大海救子心切，也没瞧见老道士的这颗泥丸是用芦苇揉出来的，只是嗅了一嗅，一股土味，不过也没想太多，认为是良药苦口，也就放开来了。
将泥丸塞进程府大少爷的嘴里，还没有灌水入口，泥丸居然已经融化了，紧接着这位身体娇贵的大少爷咳出了几口浓痰，如开水滚烫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了正常，慢慢地睁开眼睛时第一句话则是：“程大海日你个仙人板板，你给本少爷喂狗屎！”
程大海一阵错愕，盯了半天自家儿子要杀人的眼神，而后又扭头瞧了老道士一眼，突然面露喜色，朝着门外候着的家丁大喊：“来人，去给少爷抓几条狗，拉不出屎就喂泻药，狗要母的，搓成屎球再拿进来！”
自那以后，程牧和老道士的梁子是结上了，打那日起，这位性情狠辣的主子每次去寒光观都要指着名见老道士，一次见不到，就通通揍了一遍观内的道士，两次见不到，就差点砍了观里的千年老槐树，这样一来二去，供奉圣人的玄清殿也被砸了。
程府大少爷每次上山都会挑在东归山腰处的一栋茅屋里住，但是他带来的丫鬟没一起住，被安排到了山脚下的静室，只有夜里才会上山替主子送饭洗衣。
少爷住的茅屋很破旧，只有简陋的几张桌椅，睡觉躺着用的地方只是用茅草堆起来的，也只是比乞丐住的破庙好上一些，至少没有屋檐漏水，倒也暖和。
程牧和老道士对面坐下后，年轻的小道士从屋内拿了一套茶具，蹲在角落里煮茶。
“公子此行的目的老道已经知晓了，只是公子为何如此迫切的想要修习观内的心法，和那‘三指光阴’的神通？”老道士面容和蔼，摸着白须微笑道。
“报仇。”程牧淡笑道。
“不能给。”老道士眯着眼说道。
“为甚！”
“无缘，无缘。”
程牧不想和这个老道士耍嘴皮浪费时间，于是直奔重点，问道：“我不去看你们观内的心法，叫个道士教我总成吧！”
“如果观内有弟子愿意的话，不拦。”老道士微笑道。
程牧扭头看向屋里蹲在角落煮茶的小道士，冷不防的对着小道士的背后喊了一声：“小道士，懂不懂你们观内的不传之秘？”
小道士一愣，扭头看着这位长得比寻常女子还要看的富贵子弟，脸色极其复杂，犹豫了半刻，勉强挤出一副笑容说道：“看不懂，学不会，练不了……”
程牧一脸黑线，拇指对着小道士，盯着老道士问道：“要不要本少爷当你一年的徒弟，至少老道士你仙逝之后，我还能当个寒山观的观主，可比你这徒弟好得多，他以后若当上了观主，谁服他？”
小道士倒是没有生气，傻愣愣的低着头继续煮茶，这位大少爷说话是难听了点，可也说得很对。自己一点天赋都没有，这么些年来更是连大道的门槛都没看得着，也不曾下过山，每日听着师兄师弟们说起山下那醉仙楼的姑娘胸脯比馒头还要大，还要白，他是信的，不然也不会整天念叨一嘴的淫句。
馒头白呀白……
小道士也有无意间听到过登山烧香的香客谈起过自己这位师傅，外面的人似乎对师傅挺尊敬的，人人都说寒山观的观主肩上有两座山，一座是大道，一座是苍生。只是小道士不曾见过师傅肩上有扛着两座山，甚至连观里师兄弟们每日挑的扁担也没见师傅挑起过。
兴许是自己道行太浅，才看不到吧。
年轻道士煮好茶，给两人各自递了一杯茶。
程牧浅尝了一口，突然拱手说道：“听说王观主修习道门六根已成，如今已是东域道统圣人，恭喜王观主。”
道门六根源于《道门经法相承次序》，道门六根指的是耳根、二眼根、三鼻根、四舌根、五心根、六身根。如今沧海洲若论道法，寒山观观主王顶天无人能出其左右，已是一方圣人。
“非也，非也。老道只是肩扛两座山罢了，什么时候累了，就换个人去扛，总要有一个人去扛着，比不上祖师爷一人扛起天下众生，那才是圣人。”老道士长叹一声，慢悠悠的说道。
程牧笑道：“两座山还不够重的话，恐怕得是要多加上两个美人才行。”
老道士苦笑着摇了摇头。
小道士则是翻了个白眼。
程牧拿起茶杯当成酒豪饮而尽，然后捡起放在地上的寒月刀，手握着刀朝着屋外走去，不忘说了一句：“你们这些牛鼻子不嫌累啊，又是大道又是苍生，讲的是大义凛然，我为苍生，可是当年又不愿去救那城头上长跪不起的妇人，若男儿连一身热血都丢了，追个狗屁的大道长生！”
说完，这位大少爷背影洒脱的消失了。
小道士如释重负，嚼了嚼这位大少爷留下的话，突然眼睛一亮，大拍桌子喊道：“师傅，我好像看到大道了！”
“很好，很好。”老道士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