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篆,幼雪你们四个守在这里。”大长老陶持真拄着拐杖,亲自带路,引着方不疑走向后殿,他见桃姜不声不响地跟在方不疑身边,颜曦却有些踌躇不定,不知道该跟上来还是留下,唤道:“曦儿,你也来吧,你和姜儿如今已经是门主身边的剑侍,不论什么时候,都该跟在门主身边。”
方不疑听出其中意思,没有理会,倒是颜曦闻言,不由黯然,忙称是一声,跟了上来,一起走进了后殿。
杜时篆、孙幼雪、陈浩和唐知书四人留在殿中,一时间沉默了下来,杜时篆、孙幼雪和陈浩三人眉头紧皱,心里不住地盘算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时局,他们自小在门中长大,早就把自己当作了不可侵犯的家园,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痛失绝大部分领地的宗门再一次失去仅有的存身之地。
唐知书右手紧捏玉简,眼皮垂下,心中郁郁不平,忍不住开口道:“我们四人入主执事、执法、执藏、执传四大殿,当下如此紧要关头,如何没有资格去宗门秘库?”
孙幼雪目中神光爆闪,喝道:“慎言!”
杜时篆抬头看了一眼唐知书,充满愁容的眉目顿时一沉,冷冷道:“如果对大长老的决定有什么不满,等会见到大长老的时候你再说,不必在我们几个面前多嘴。”
这话说的又沉又冷,像是一盆冻骨寒水从头浇下,一个激灵,唐知书忙起身作揖认错道:“是师弟糊涂了,还请师兄师姐降罚!”
陈浩也打圆场,道:“唐师兄一时心急,说错了话,也是为了宗门忧心,罚没一月俸禄,小惩大戒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方不疑无意操心古剑门繁杂琐事,这一点古剑门上下也都看的出来,因此杜时篆虽然只是执事长老,却几乎总领门中事务,代行门主权柄,这种对于长老的奖惩,孙幼雪没有权力,杜时篆却有,他淡淡道:“唐师弟年纪尚浅,道行长进有望,不宜受琐事拖累,就让四象剑侍入执传殿教训那些小辈吧。”
唐知书脸色一白,心思百转,狠狠一咬牙,道了一声师弟甘受此罚,落回座中,闭目入定不言。
陈浩没有想到大师兄下手如此之重,心下大为讶异,却也不敢再求情。
另一边,方不疑随着陶持真引路,出了后殿,穿过重楼玉宇,一路深入禁地,直到走进祖师殿。
面对祖师石像,陶持真领着颜曦,骈指于胸,恭敬一礼,方不疑看了一眼桃姜,有些疑惑,暗道:“桃姜也是古剑门弟子,怎么见到祖师神像,却不行礼?”
他倒是不用行礼,如今顶着厉阴阴水宫真传弟子的身份,方不疑只能敬拜阴水祖师,即便领受了古剑门门主之位,也是不能做出敬拜古剑门祖师这样欺师灭祖的错事。
就在这时,也不见陶持真有什么的动作,一种奇异的法力波动引起了方不疑的注意,一阵淡淡的白光闪过,四人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大殿之上,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落到了一座法坛之上,
似乎位于古剑峰山腹之中的石窟,高大开阔,法坛位于石窟正中,由数千件阵器落位镇压,法坛中心一口斑驳的石剑歪歪斜斜地插在那里,上千道细微如蛛丝的锁链将它牢牢锁缚。
这口石剑如同一块长条灰石打磨而成,却像是历经了无尽岁月,表面许多地方崩落,剑身之上大大小小的豁口有十几处。
桃姜、颜曦和方不疑同时闷哼一声,方不疑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察觉到了这口石剑的厉害,问道:“这是什么宝物?”
刚才探过去的神识像是被锋锐的钝刃切割,古怪透顶,彷佛有千百道剑气刮过周身,这种痛苦之感,说是千刀万剐也毫不为过。
“这老儿真是腹黑!”
陶持真捋了捋胡须,道:“这是我古剑门的立派根基,当年祖师的负剑雅号就是源自这口古剑,古剑推疏这部传承道法也是祖师参悟这口石剑所创。”
方不疑和颜曦、桃姜三人都吃了一惊,完全没有想到,古剑门传承的道法居然是领悟自这口石剑。
方不疑探手一召,从前无往不利的御宝术居然失灵,法坛正中的石剑只是轻轻一动就再无反应,似乎对他完全不感兴趣,只有一股股浓郁的死气弥散开来,四周的地面上一层厚厚的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远处延伸。
“怎么像死了一样!”他大吃一惊,“这口剑难道是真器?只有真器的灵性凋亡之后才会这样死气沉沉!”
陶持真摇了摇头,道:“这口石剑不像是凋零的真器,真器即便凋零,也能炼化,这口石剑,即便是祖师,他老人家当年也没有炼化为己有,他老人家创下这片基业的时候,随身所用的法器并非是它。”
方不疑原本还存了一分指望,没想到这老儿带自己来看的就是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面对血阳域的入侵,是半点用也没有,简直莫名其妙,浪费时间,难道是交待后事?
他当下就很是不爽,沉声道:“大长老是什么意思?带我来看的就是这种东西?倒不如带我去宗门大库,我也好收些细碎的灵石,在这里耽误的可是够久了!”
陶持真的修为跌落到道基境,又是重伤未愈,他方不疑倚仗着自己手里的几件重宝,也不是打不过,说到底,古剑推疏也只是下法,不甚高明,远远逊色于云澜密册和玄水咒经,尤其是凝煞之后,他现在在勾芒域任何一个道基境修士面前,都丝毫不秫。
这话说的极重,他身后的颜曦也为之神色一变,忙道:“厉大哥,大长老……”
陶持真打断了她的话,沉静道:“小老儿自不敢耽误厉门主的修行,这里不过是宗门传承之地,此行小老儿要带门主去看的秘库,名为骨剑宫。”
他袖袍一甩,似乎勾动了传承之地的禁制,呼吸间变化就是生出,法坛之上,阵形灵光轰然升起,只是一旋,四人的身形就唰的一声消失不见。
眼前灵光黯淡消散,方不疑发现自己被莫名阵法虚空挪移到了未知的地界,一片石窟。
石窟的石壁异于寻常,有如玉石,又似乎是白骨之质,错落突起的石台上立着座座白骨宫灯,冷光幽幽,石窟深处,一座白骨巨宫突兀地出现在石窟深处,远远可见骨匾上阳刻着四枚篆字:骨剑玉宫。
除此之外,这座巨宫像是在山石之中强行遁行之后,法力耗尽,只能硬生生地卡在石窟表壁之上一般,只有大半露在窟内,还有小半卡在壁中。
见颜曦也露出疑惑的神色,方不疑不禁暗暗忖道:“古剑门的这处秘藏怎么看起来有些古怪。”
压下心中种种念头,一股柔和的法力绕至身外,方不疑任由陶持真将自己三人卷起,飞向骨剑玉宫。
这座白骨巨宫以巨殿为门户,殿门洞开,四人落足殿上,只见空空荡荡的主殿之中秘阵为地,一座白骨大鼎立于阵心,硕大无朋,恍若透明,上刻符篆,名为“尸罗”。
鼎中幽幽煞白火焰轻轻跃动,一口白骨巨剑笔直插于其中,剑刃之上的纹理巍巍翼翼,如群山峻岭,剑身上镌刻篆体“白佞”二字,不知多少岁月过去,仍然有道道凛然剑气纵横交错,来回飞旋。
除此之外,一座白骨小山缓缓旋绕在白佞巨剑身外,沉沉巍巍,似有万万斤之重,只是看一眼,就好像巨山压顶,无比胸闷,难以呼吸。
“这座大鼎上的铭文似乎是一部经文。”
探出去的神识被一股神秘的法力消融,方不疑上前走了几步,目光所及,一枚枚篆字映入识海。
“怎么和玄冥通幽白骨神魔法这么相似?”
面色微变,方不疑很快发现这些铭文果然是一部道经,推演元魂肉魄玄真道妙,微言大义,奥理精深,与玄水咒经记载的玄冥通幽白骨神魔法不但道妙之理极为相近,许多修炼方法几乎完全一致,可以称得上是一部中法。
而且,和玄冥通幽白骨神魔法不同的是,这部无名道法以剑法为根本,几乎是古剑推疏和玄冥通幽白骨神魔法一部分浅显法门的糅合之体。
大鼎正面的铭文是这部无名道经的总纲,他绕过鼎身,看向另外一面,果然发现这一面的铭文记载的是这部道法在气海境的修炼法门。
再看向大鼎另外两面,不出意料,正是后续的道基境和命丹境这两重大境的修炼之法,不过大鼎四面所镌刻的铭文只有道法正体,没有与之相契合的法术旁支。
方不疑看着白骨大鼎若有所思,开口道:“我观大长老似乎和孟婆婆有些交情,而且阴水宫向来独来独往,没有下宗一说,顶多只是弟子自己私人手下附庸势力,宗门不会为这些私事做主,孟婆婆身为一域监察使,没有道理不会纠察,反而放任自流。”
陶持真静静等在一边,苦笑着回道:“门主猜的不错,我古剑门历代大长老都与通幽宫有些联系。”
“祖师负剑老人原本是阴水宫弃徒,独自在此开宗立派,尸罗骨鼎、白佞剑和镇魂山这三件法器是祖师随身之物,鼎上所刻经文则是祖师自己所创。”
古剑门如今剩下的弟子不出百数,方不疑也都见过,没有一个是修炼这部道法,他忍不住问道:“这部经文远远高出古剑推疏,我看似乎没有一个弟子修炼。”
陶持真叹了一口气,他又如何不知道这部道法足以位列中品,玄妙精深,无奈地解释道:“祖师来历和这处秘库只有历代门主和大长老知道,他老人家陨道之前有过吩咐,古剑门人,历代只有大长老可以进入这处秘库,并且历代大长老不允许外传这部道法,自己更不能修炼,想来这部经文出自阴水宫,不能外泄吧。”
“迂腐!”
方不疑一拂大袖,凛然道:“这部道法别出机杼,可以称得上是重开一门,前人之事,后人不知,何况是现下灭门之祸就在眼前,些许陈规,无需在意。”
心念一动,玄水咒界法力呼吸间就散入骨剑玉宫,顷刻间就将这座巍峨巨宫炼化为己有,轻轻一震,四人就被大殿之内凭空生出的一股白风卷出。
半空中,方不疑伸手一招,这座巨宫轰然大震,跳出山壁,缓缓化为巴掌大小,落入他的手中,滴溜溜直转。
陶持真见方不疑倏忽间就炼化了骨剑玉宫,长身玉立,眉若利剑,目似星辰,袍袖飘飘,道气更深一层,隐隐约约似乎得了不小的造化,不禁心中大震。
“陶长老,可还有什么要交待给我这个门主的么?”
方不疑看向陶持真,朗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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