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阳道人的天地法相轰然破散,顶天立地的帝皇法相破碎虚空而去,这一切虽然发生在顷刻之间,却也震撼了整个勾芒域一切生灵,幽洲之上不知多少强者目睹了这一切。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切动荡并没有因此而归于平静,万仙诸洲方圆数万万里之内的海域骤然生出莫名变化,一座座秘境轰然现出世间,这些小千世界,有的已经被人发现有数百万年,有的则只有数千年,更多的是从未被人所发现过的洪荒小界。
这些小界之中的原始万象投射在高山巨谷、汪洋湖泊之上,不知有多少远古的宝物出现在幻景之中,一时间吸引了无数修士红着眼冲了进去,而这些幻景似乎是诸多小界勾连大千世界的门户,那些冲进去的修士像是扑进水里的游鱼,融入化景,不分彼此。
万仙诸洲有十三上洲,其余大小陆洲有数百。
十三上洲之中,九座钟灵毓秀,为万仙九宗辟为山门,其余四座以四方落位,为幽、绝、苦、血阴四洲,四洲之中的海域则是万仙诸洲声名在外的凶地幻魔池。
幻魔池平日里风平浪静,只是常用生灵失踪,每过数万年,幻魔池上就会出现慑人心魄的巨大漩涡,生灵落入其中穿越漩涡,就会落到一处莫名界空。
这处界空似乎有数百重,每一重都有关门通往下一重,有洪荒之景,灵药宝材不可尽数,乃是万仙九宗联手掌控的宝地,至关重要。
而此时此刻,幻波池上云蒸霞蔚,天穹之上极光如河,轰隆声中,巨大的漩涡缓缓出现,生出极大的吸摄之力,将幻魔池上飞驰而过的凶禽席卷吞没,冥冥之中,丝丝缕缕奇妙的联系勾连在幻魔漩涡和出现在万仙海域各处的小千世界之间。
风起云涌,上千座界天幻景飞驰在万仙诸洲之上,向幻魔池而去。
方不疑看着天外的石芒秘境向远方飞去,而在此时,天宇之上早就是无边炸雷轰鸣,有如末日,这样的天象必定昭示着有什么大事发生,而越柏宇居然说这是一场热闹。
只是一场热闹?
方不疑摇了摇头,也不问他要去哪里,径直走上了竹叶飞舟,如今冥剑宗事情已了,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还不如随越柏宇走一遭,直觉告诉他,越柏宇行事总有周全考量,即便没有好处,也不会吃亏。
谁想到这一叶扁舟遁速极为惊人,有若雷霆,呼吸间就冲入了正在天宇之上飘飞的石芒幻景。
原以为这些幻景看得见摸不着,却不想这一进去,方不疑就能肯定他们这是真的进入了石芒秘境,只是此时此刻,秘境之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伟力,竹叶舟像是洪流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随地都有倾覆的凶险,一股股将人击成殛粉的力量涌动着,像是开天之初狂躁的地火水风。
像是须臾间,又像是经年累月,一切都归于寂静,方不疑脸色煞白,埋怨道:“这算什么劳什子热闹?”
越柏宇无奈道:“我说有热闹,又没有说一来就有。”
方不疑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越柏宇闻言捏了一个法诀,竹叶舟向前微滑,转眼间就落出了石芒秘境,他看着舟外遮天巨木,道:“此方界天诞生之时,原本生有一株世界树,后来这株世界树为仙罗道尊炼化,落到此间,即是眼前的大千祖木。”
方不疑抬眼看向头顶之上垂下的巨大树枝,满心震撼,巨木蓬冠,嘉秀而荫繁,渺渺云雾掩映间,可见遥遥覆盖不知多少万里。
巨木表面天然生有无数古老符文,复杂无比,枝头上木叶千万,色分五种,对应五行,形态奇异,有蛟龙戏水、朱雀吞火、金乌逐日、彩凰负文,万象祥瑞,又有鼎、炉、尊、爵、钟、殿宇,诸般祀器,不一而足。
他忽然想起自己先前得到的仙罗阵解,以及黑魂鸦说的那些关于仙罗道法的一些事迹,心中暗道:“恐怕仙罗阵解就是仙罗道人所传,就是不知道这位仙罗道人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将世界树这种传闻之中的古老存在炼化,简直匪夷所思。”
说话间,竹叶舟越飞越远,远远飞离高大的世界树,两人的目光之中,石芒秘境远远看去,已经只有拳头大小,落在枝头,像是绽放的一盏奇葩,而如此这般的奇景,随着一座座界天幻景飞驰而来,已经遍布巨木树枝之上的各处,宛若一树花木,高大巍峨,古朴自然,神威如狱,叫人呼吸都显得艰难,如同巨山压顶。
而随着一座座界天幻景落于世界树树枝,许多宫殿、飞舟、楼宇等诸般法器自幻景之中飞出,气机一个比一个强盛,一时间漫天都是凌空飞渡的灵光,奇绝瑰丽。
石芒秘境所在不远处就是稍后片刻飞来的血阳秘境,此时忽然有一座赤金宫殿跃出,也是远远飞避出来,方不疑极尽目力,隐约可见其中的裘仙儿,若有所思,道:“你说的热闹,是不是不一会就有更多强大的势力飞出?”
见越柏宇点头称是,方不疑不禁有些心惊肉跳,道:“这种热闹咱们还是不要凑上来了,谁便哪个伸出指头,都能摁死我们。”
越柏宇摇了摇头,道:“这里是幻魔池最深处的一重界天,和洪荒纪别无二致,半个时辰之内,这里的气机就会将你我的肉身洗练一回,磨灭许多后天浊染。”
方不疑闻言心中一动,神识遍察肉身,这才发现肉身在潜移默化之中已经生出了一种玄妙的变化,不仔细留意都没法发觉,他虽然说不出这种变化究竟是什么,但却知道这种变化极大地有利于修行,原本修行过程之中遇到的许多滞碍,这时居然莫名其妙地消失,无影无踪。
摇了摇头,他心中暗道:“果然这种有来历的人,一举一动都有深意,占尽了好处。”
正在此时,奔雷乱走,隆隆响起,大雨瓢泼,有如天破,方不疑看去,只见一座巨宫悬浮白云之上,一尊神女踏出,足下生出白莲,周身大河化为白练而环绕,身外蒙蒙细雨,如梦似幻。
这一动像是惊动了四面八方,狂风骤起之处,一尊道人乘巨鹤而飞,碧浪滔天之处,一尊女仙赤足踏浪而行,衣袂飘飘,三十六座崆岳飞旋而出化为悬峰胜境,胜景深处,一尊灰袍道人立足老松,寒万里一道剑光,剑光之上一老道气势冲天,剑气纵横,一女子身姿渺渺,周身之外千盏天灯,光分五色,一男子踏足虚空,有如闲庭阔步,所过之处,诸多势力纷纷退避万里。
忽然,方不疑心中一动,似乎有什么气机相连的事物出现,他不由向感应之中的方向看去,这一看,却是与一尊道人四目相对。
这尊道人似乎谁也没有发现他出现,一身黑袍,上纹恶蛟,头上一顶高冠,周身沉沉幽幽,隐隐约约,他脸色泛白而虚,大约二三十岁光景,一双眼睛却浑浊无比,像是久经万载岁月,看遍无数沉浮。
察觉到肩上被人一拍,方不疑霍然惊醒,这才发现目光所望之处已经不见那人,只有一位年青道人在那里,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向这边看来过来,翩翩公子,白衣如雪,温润如玉,黑发如瀑,垂至腰间,一双黑眸,深不见底,似笑非笑。
方不疑看着年青道人一步踏出,似乎咫尺天涯,几步之间就走到了一个奇妙的位置,距离世界树不远不近,不上不下,似乎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