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木头一样的呆子,你这么看着我干嘛?!”麻脸少女几次走过方不疑这边,终于忍不住,来势汹汹地质问方不疑,“看得我一身怪嗖嗖的!”
方不疑依旧侧目,忍住心中的猜测,随口分说了一句,“你像个松鼠一样来回蹦跶,是个人就感觉奇怪好吧?”随即对着旁边的一个伙计拧了拧眉头,“鸠狼,你说是吧!”
“······”方不疑身边蛮族少年正在搓着葛绳,被麻脸少女杀气十足的一双大眼睛盯得头皮发麻,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不像是一只松鼠,我觉得蝴蝶更贴切一点······”随即退走几步逃命也似的不见了踪影。
虽然不知道是商队里哪位主子带在身边的贵人,但是就算是再小的一位贵人,他也不敢掺和进去!
“‘怪嗖嗖’是什么意思?”
逐水部的少女还没有来得及对方不疑施展蓄谋已久的凌厉攻击,就被他抛出来的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给搞愣住了,旋即被涂得枯黄的麻脸都遮不住晕红的脸色。
她的小雅虽然是易师父亲自教的,但是也有许多生涩滞碍的地方,有的时候她也会脱口而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新词,偶尔听起来,那些只懂得一些小雅的蛮人没觉得什么,但是在诸芒这些人听来就觉得奇奇怪怪了,方不疑的小雅说的可比她的易师父要好的多,几乎和石壁上刻出的音符一模一样!
“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只会欺负我们这些女人!”麻脸少女撂下了一句狠话,转身跺着脚就走了。
之后接连几天都没有和方不疑说一句话。
半个月后,商队终于走出了大越岭地界,方不疑虽然嫌商队赶路太慢,但知道着急也没有用,商队自己也没有舆图,只是跟着积年老手指着路走,有时候稍微判断错了一点,就要走一天的冤枉路,白转一圈后还得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找到正确的路径。
“还好我把百草浅述、灵丹浅谈和百毒知见这三册道卷给带在了身上。”
方不疑除了每日和商队的猎手一起出去打猎和采果之外,剩下的时间就只需要坐在驼兽上休息就行了,甚至当他展露出一手辨识草果的技艺之后,还被奉为座上宾,分了一架驼车,只需每日抽出少量时间拣选每日猎采回来的兽果等物,辨识有毒无毒就行了,余下时间非常充沛,有极多的空闲可以静坐在驮车里研读三卷道书,每一日都有相当多的收获,甚至对于如何修行也更加清楚明白,云澜密册的功行即便是在这种灵气稀薄到几乎没有的情况下也在缓慢地进益着。
“许久不见。”
方不疑正出来透透气的,眼角余光看到了洗去易容,换了一身蛮族装扮的逐水部少女,手腕上的紫晶碎链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彩。
这可真少见,惊艳之余有些惊奇,笑着打了个招呼,毕竟拌嘴了好多天,一下子突然大半个月都不见踪影,还是有些感怀的。
“譬如粗手笨脚的小环这个丫头,有时候打碎了我最喜欢的物件,我每次都说永远都不要踏入我房里半步了,结果没过多久看见了,还是会有些恻隐的。”
方不疑没有多想,即便他还没有修行多久,但一种与凡俗的隔阂已经让他逐渐忽视了凡俗中的一切种种。
“心悠,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异族人?”
方不疑这才注意到了逐水部少女身边的蛮族男子,和她的哥哥一样,只是比她哥哥稍微精瘦一些,比她哥哥的那种粗犷要好上许多,线条也颇为完美,可以说是蛮族之中极为出色的青年男子。他打量了方不疑几眼,淡淡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方小弟,听长老说,方小弟几次辨出了有些轻微毒气的蛮兽草果,年纪竟然和我们差不多大,能在那些药老检视过的蛮兽草果里还能发现一些遗漏的,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哪里比得上你!”逐水部少女嗤笑一声,“我可听说前天你一个人猎了一头铁臂毛熊回来,熊胆已经变成了紫色,足足价值三千头牛!”
蛮族青年淡笑不语,正要拉着少女离开,这时一个奴仆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跪伏在地上颤声叫道:“二爷,小五爷带出去的一队人全都死了,只有小五爷跑了回来,两只手臂都断了,眼看着就不活了!”
“什么?!”
蛮族青年勃然色变,一脚踹在奴仆身上,翻身跨在奴仆骑来的马上,双腿一夹,痛的仰头一嘶的高头大马迈开蹄子烟一般地飞驰而去。
方不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被踹得筋断骨折,眼看就不活了的奴仆,若有所思。
“怎么样?”方不疑被逐水部少女从纷飞的思绪中拉回。
“什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说什么怎么样?”
“我说什么怎么样?”
“真是呆子一样的木头,郁精怎么样?”
“郁精?你说的是刚才那个人?”
“不错!”
“他什么怎么样?”
“真是木头一样的呆子!”少女气不过,忍不住提点道:“你觉得他怎么样?和我般配吗?”
方不疑有些惊了。
“野蛮!”方不疑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判断,“蛮人果然是蛮人!尽说些不堪入耳的话,连一个这样的女子都这样,我前次真是看错她了,以为她是极少沾染蛮人气息的一个例外,如果真如那易师父的话来看,飘云宗先人留下的后裔真算不上蛮人。”
“发什么呆?!”逐水部的少女见方不疑又一次发呆,没好气地点了方不疑额头一下,“郁精虽然没法继承安南部的族长位子,但好在能继承安南部的商队,权力虽然没有族长大,但是要什么有什么,还自由自在,不用天天窝在部落里!”
她自顾自地打算着,眼睛越发明亮,“听说郁精很是专情,自从打小一起长大的小情人没了以后,就一直没有过娶亲的意思,不过这两年安南部一定会强行给他安排妻子的,本公主身为逐水部大女,如果在外面和他生米煮成熟饭,那就肯定能成啦!”
看着嘿嘿直笑的逐水部少女,方不疑忍不住翻了一个已经十多年没有翻过的白眼,不准备听她再说什么疯话,直接转身就准备回到驮车上。
“你怎么走了,怎么那副吃了毒菌子的样子?”身后传来少女不满的埋怨,“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谁说的?”方不疑知道不能再不能置之不理了,转过身来没好气地质问道。
“我说的!”
“哦,那没事了。”方不疑转身又走了回去,心里嘀咕起来,“发春的少女无论是什么地方都是这种模样,难怪她喜欢听那些新鲜事,我还以为有什么图谋,原来不过是小丫头心里躁动了,一门心思扑腾在婚嫁上······”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我之前还觉得你和那些粗鲁的蛮人不一样,有很独到的见解呢,怎么也会是这样粗鲁!”
前前后后一番考量,这下方不疑也知道了为什么这位逐水部少女为什么老是喜欢和他拌嘴了,纯粹是这里别的人没法拌她,只有他不屑于她短浅的见识,往往说出别人不愿意说的话膈应她。
“你这样的男人我见的多了,当年我母亲也是这样的。”少女冷哼一声,“当年母亲裙子下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她很聪明,只挑了那个最魁梧最雄壮的男人做丈夫!部落里只有最魁梧最强壮的人才能拥有最美丽的女子!”她继续补充了一句,“我也是一样,我只会喜欢那种魁梧的雄壮的!就是郁精那样,又魁梧又雄壮又长得好看······”
方不疑忍住回头笑她痴傻模样的冲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一队精壮勇士组成的猎手队伍全军覆没到只有拥有保命手段的主人回来的地步,即便是这种穿越万里交易的商队也很少遇到,但是,这种事一但遇到,就是大祸临头的杀身之祸!
“你快回去把家当收拾好,一会指不定要跑路!”方不疑回头冲少女说了一句就进了驮车。
“什么是家当?跑路是什么意思?”逐水部的少女没法理解太过跳脱的词语,“你别走啊!”她知道方不疑一旦表现出不想说话的样子就绝对不会再开口,只好跺了跺脚,往自己的驮车走了过去。
“公主,咱们为什么要把东西都收拾好?咱们可还要在车上住一两年呢!”
驮车里,柴心悠勉强借助这些日子和方不疑说话的经验,揣摩明白了家当和跑路的意思,隐隐也觉得有些不安的她于是半推半就地从了“木头一样的呆子”的告诫,吩咐起两个跟着来的侍女小草、青宁收拾起行李。
“你们两个手脚利索点!”少女看不过两个小丫头磨磨蹭蹭的样子,自己也加入了收拾包袱的行列,“有什么好问的,不要多嘴,我正烦着呢!”
“哦,是,公主。”
“不要叫我公主!”
“知道了,大女。”
“也不许叫我大女,以后都叫小姐!”
“小姐是什么意思?大女之前不都是让我们叫你公主吗?”小草有些疑惑。
一阵红晕升腾上了脸颊,弥散到了粉嫩的脖颈,“说了叫小姐就叫小姐,小姐是在外面的公主的意思!”她强调。
只是少女心里就像喝了蜜酒一样,晕头转向,方不疑嘲讽一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只有称得上国的地方的主人的女儿才能叫公主。”
“逐水部称不上国?”
“小国都算不上!”
“逐水部那么多人!”
“多少人?”
“十万多!是大越岭最大的十个部族之一!”、
“太少了,一个小国起码得有一百万人。”
“······,整个大越岭加起来还差不多······”
“······,不过,你可以叫小姐,你算得上大户人家的大小姐。”
“什么叫大户人家?”
“······,嗯家里有奴仆上千的,有田产千顷的。”
“那我算得上大大小姐了,整个逐水部都是我家的家私,整个泽谷都是我家的领地!”
“······”
“你怎么不说话?”
“没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