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双月屿之间的棋盘上,赤红金气落如狂风骤雨。
赵狂面色如常,身形急退,双手飞快结印,生出种种玄妙流光,低喝道:“清风随我意,不知不觉入春篱。”在这一瞬息,空中突然一阵波动,接着道道淡金色怪风从四面八方飞旋现出。
这些淡金色怪风闪电般旋聚在赵狂身前,化作一层风幕,阳光一晃,闪烁出七彩金光,煞是夺目。
胡胜余微微颔首,面带淡淡笑容,对身后的九宗弟子说道:“飘云宗不擅长火行禁法,若论意境高远,成就高下,火仙飞天法、神火玄鸦神禁这几道禁法来历古老,只是很可惜,残缺不少,其它诸如烈隼玄禁、玄火罗,都不算上乘,这安硕我也有耳闻,天赋异禀,生生捏合了神火玄鸦法和烈隼玄禁,不可小觑,日后遇到,一定要记住,绝不能被火鹰,甚至火鸦,这等法术灵形困住,最忌力敌,当迂回取胜。”
一众万仙九宗弟子均点头认可,或是受教,唯独坐在最边缘的一个年青弟子,毫无所动,隐带不屑。
诺大的棋盘上,宛若瓢泼暴雨的流火金气,纷纷熔炼成一道道锋锐剑气,全部刺落在淡金风幕之上,安硕面色一沉,这风幕不好对付,火鹰剑气落到其上,没有产生半点涟漪,全部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神火玄鸦神禁我只补全了暴雨流金术这一道法术,往日均是一招定胜负,只好用烈隼玄禁了!”他眉头一皱,正要施展烈隼玄禁妙法,就在这时,风幕之后的赵狂忽然露出一个古怪傲慢的微笑,高喝道:“春篱遍植诸绝色,席卷落花为林衣!”
风幕碎金急烁,无数细小如拳的漩涡浮现其上,刚才安硕发出的无数流金剑气,陡然从漩涡内激射而出,同样的流金剑气,每一道此时却都缠绕上一股锋锐无双的凌厉风罡。
“你已经采摄了天罡!”
安硕面色大变,身子暴退,但狂风骤雨一般的流金剑气此时更加迅疾,更加锋锐,碎灭无数赤红金气,转眼间居然就将安硕身周飞旋的无数火鹰生生击碎成流焰,一时间金火漫天乱飞,安硕眼看着就要来不及闪躲,狠狠一咬牙,飞快从芥子宝囊内扔出七八张灵符,这些灵符甫一出现,便立刻急闪灵光,同时化成一股股浓郁黄烟。
缠绕了凌厉风罡的流金剑气射到烟雾之中,如坠泥沼,纷纷散成火精金气,土黄色烟雾也被剑气所附威能破灭,飞速消融,最终勉勉强强把所有流金剑气溶解,但那些凌厉的风罡,因为本质已经到了另外一个档次,而没有化散,穿透黄烟,直接射向安硕的身体。
安硕的身子被风罡刺入的冲击力带起,远远从棋盘上向后抛飞,半空中他不断地口吐鲜血,面色苍白地摔入海中,挣扎了半天,也没能从海中脱出。
在他的身上,有成百上千个细密伤口,所幸安硕勤炼一门肉身秘法,把血肉横膜锻炼地如金似铁,并未伤及要害,只是内腑受震,没有生命危险。
赵狂展开折扇,微微摇曳,嘴角含笑,转身向胡胜余遥遥一拜,说道:“胡师兄,师弟幸不辱命,只用了一招,法力也只动用了五成,若不然,这安硕,可就不只是吐几口血这么简单了。”
陈澜伸手一摄,一股无形法力将身前不远处的安硕捞起,面色难看地在他身上连拍几掌,驱逐暗淤,查看有无隐患,确定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才喂食了几粒珍贵疗伤灵丹,做完这些,他沉声道:“赵狂已经着手炼罡,既然一丝真气也没有彻底熔炼天罡,就算是入了天罡级数,这一场,确是我飘云宗弟子学艺不精。”
万仙九宗弟子,一个个面露喜色,相互议论纷纷。
“赵师兄出身赵氏王朝皇室,自小有无数灵药洗炼,就算是在御风宗,也是有不小名望,原本就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随随便便就能对付的!”
“就是就是,就连我们都没有想到,赵师兄居然已经把清灵天罡弄到了手,即便没有炼入真气,也不是寻常凝煞层次的高手可以匹敌。”
“可不是,刚才要是赵师兄只出了五成法力,恐怕那个什么安硕,早就被打成碎肉。”
“飘云宗虽然弟子多,又怎么能有我们九宗加起来多,这几万年来,弟子的修炼水平也每况愈下,越来越没落。”
“也不能这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飘云宗的那些太上长老可都是一个个撑着不死的老怪,有这些老不死的在,他飘云宗也就是没落一时,而且我听说,这几万年,大淼云泽的灵穴不断衰微,这才少有人杰,倘若又像以往那样,过不了几万年就又回复过来了,到时候还不是我万仙诸洲吃瘪?”
“张师弟这话说的有理,还是张族传承久远,这样的秘闻都能知道。”
与万仙九宗弟子的心喜不同,飘云宗众多弟子,一个个都脸色难看,这几万年来,虽然飘云宗和万仙九宗摩擦不断,但也渐渐结束了连败丢岛的局面,甚至最近几年,飘云宗和万仙九宗相持不下,在没有多少高阶修士出手的情况下,飘云宗多是胜多败少。
而今安硕这样小有名气的高手,一招就是落败,太过让人难以接受。
修为低些的弟子们一个个纷纷沉默不语,心绪低落,心底忐忑不安,陈澜和泉和更是面沉如水,许久说不出话来,赵狂这样一个已经得到清灵天罡,甚至炼化入身的弟子,均是宗门重点培养和观察的好苗子,哪一个舍得叫出来出生入死,师长早就安排好一切,让他老老实实在宗门灵府之中闭关,炼合天罡,等成就了天罡境界,稳固好修为,才肯放出。
除非这人有多到让人放心的保命手段!
更或是这人实力惊人,能够越级战斗,即便败北也能逃命!
这才第一场,居然是这样的结果,陈澜的心底不由苦涩起来,飘云宗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的清清楚楚,诺大的宗门,因为洛州之底的根基灵穴陷入日益衰微的周期,而渐渐难以负荷运转,要不是千万年来的恐怖积累,恐怕早就在一次又一次难以捉摸的灵穴兴衰律动中行流云散。
这一次灵穴的衰微不急不徐,却旷日持久,如今底蕴已经耗的差不多,以至于宗门内各大洞天,各宫各府,竞争激烈到内斗不止的地步。
飘云宗,真的是要没落了吗……
他看了一眼身边知情的师弟,这些人也都是一个个面露深忧,沉默不语。
青倜倒吸一口冷气,低声传音道:“当年我那个死鬼老爹还在的时候,无论再怎么嬉闹,都不肯碰那些高阶弟子的洞府,我却能招惹那么多人,想来不是我比我老头高明多少,而是这几百年的弟子都差了些意思吧……”
“这才一场,万仙九宗不正是要狠狠震慑一下我们么。”方不疑深深看了一眼赵狂,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一样心存震惊,凝煞级数的强者,果然非同一般,不是元箓层次的修为可比,一举一动都是法力跟随,可谓一言一语一行一动皆是法,真气与法力已经不分彼此,念动间,真气就是法力,法力就是真气,根本不存在调用禁法,转化真气和法力的过程。
斗法瞬息万变,你可能在动用法力的那一瞬,就被敌人找到弱点和破绽,一击致命!总不能时时刻刻以法力覆遍周身吧,如果没有修炼到道基之上,寂寂不动的境界,那样不出一时三刻,再雄浑的法力,也能生生耗尽。
万仙九宗小壶境胡胜余微微一笑,高声道:“陈道友,这第二场,该你们先出人手了,我们万仙九宗,还是赵狂!”
飘云宗一众弟子哗然,一个个纷纷露出怒色,紧捏拳头,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按规矩,十场比试,一场一人,虽说没有指定一个人能出几场,这样一个人连上两场,不是活生生扇我们的脸!”
“打人不打脸,万仙九宗什么时候这么嚣张跋扈起来?难道是有了什么倚仗不成?”
“能有什么倚仗?我飘云宗几位太上长老,无不是神通盖世,他们九大宗门,有几个修炼到那等境界?还不是抱团一起,生生凑出来那么几个,只能守在万仙岛,连门都不敢出,生怕我门飘云宗端了他们老巢!”
这时,飘云宗众弟子之中,走出一个大约十七八岁,身高七尺有余,一脸白净的年青道人,高簪紫金冠,身着雪月风云袍。
“涂师弟。”陈澜正考虑此次人选,察觉到涂俊师弟起身上前,略侧首看向他,问道:“你愿意上场?”
涂俊一咬牙,上前高声请战道:“陈师兄,师弟不才,愿意出这第二场!”
陈澜暗忖道:“涂师弟家境非比寻常,难得没有纨绔习气,手上虽然有许多法器可以使唤,修为也臻至凝煞之极,听闻是因为一直看不上族里预备好的罡气,才一直没有破入天罡,这里也的确没有比他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