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夜的时间匆匆而过。
就在整个飞流城都被各大势力翻的天翻地覆的时候,方不疑一直盘坐在草草挖出的洞穴里,一心全都投在了对血魄丹和灵肉丹丹方的研读上,同时温习紫府丹经总箓残本和小诸天云禁真法外道七十二篆,聚精会神!
千方玉华疏记载有几十道滋养血魄的丹方,灵肉丹较为上乘,所用灵药也就珍贵些,血魄丹是仙道之中流传最广的灵丹之一,所用灵药多是常见,多数门派都有种养,主药也有好几种配方,滋养血魄之效算得上不差,这两种灵丹已经是他多次权衡选择出来的结果。
因第一次炼制这两种灵丹,方不疑为免浪费灵药,除过仔细研读之外,他还仔细琢磨具体炼制的每一步细节,在心海中细致推演,无形中将这炼丹一事做了千百遍。
直到第二日入夜时分,天地之间阳气渐散,阴气尚薄,他才终于决定,初次开始尝试炼制复杂程度稍低的血魄丹。
方不疑沉吟少许,先是用剑挖出一间十丈见方的石窟,平整好地面之后,放好一座暖玉莲花道台,身侧两边各自摆放一件案几,案几上放着一只紫金香炉,里面点着淡青色香块,微红色的点燃部分氤氲出袅袅清烟,散发出一股能令人心神宁静,六根清净的幽香。
他盘膝趺坐在暖玉道台上,闭目半晌后,复又缓缓睁开双目,整个人心神归一,再没有半点驳杂心思。
在他身前的地面上,放着一尊方圆三尺三寸大小的赤铜丹炉,炉上镌刻着道道火行符纹,旁边摆着的玉案上放着烛鼠草粉末等丹火燃料和数百味滋补血魄的灵药。
这丹炉是昭丘阳昔日所赠,品质寻常,但对于一般人来说,仍然算是难得,炼制一些品级品相不高的气海境灵丹,都是足用了。
方不疑正要着手炼丹,却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眼角余光看见一只五彩灵蜥自石窟的一角裂缝中钻了出来,看到他向它看过去,吓得身子一抖,从石壁上滑落。
它见方不疑没有伤害它,胆子稍大了些,缩在角落里,鼻子轻轻抖动,在方不疑眼中,一缕缕淡淡的清烟缓缓沁入这头五彩灵蜥的口鼻之中,心下顿时了然,这头灵蜥怕是嗅到了安神灵香透出的淡淡灵机,这才寻了来。
方不疑难得一笑,这些灵兽因为长相华美不恶,性情温驯,常被修士豢养在洞府内,平时能扑蝇食虫,扫尘除垢,毒蛇猛兽不敢接近,最是可爱灵精。
他伸出手,一粒灵珠落在掌心,五彩灵蜥善通人心,明白这是方不疑送它灵珠,高兴地纵身飞跃到方不疑的手掌,从手指边爬过,讨好似地甩了甩长尾,含走灵珠。
方不疑的目光一路随着它的没入洞壁缝隙中,突然惊觉自己忘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炼丹是个对专心程度要求极高的过程,即使有护山大阵守护,炼丹师也会在丹室周围布下阵法,甚至还会请好友护法。
但凡有一点闪失,炼坏了丹药,一炉辛辛苦苦搜集的灵药就这样付之一炬,任谁都会心疼的要死,要是再严重些,丹炉炸坏,那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的连底裤都不剩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布置的临时洞府,摇了摇头,彻底否决在这里炼丹的念头,伸手一挥,石窟内的丹炉、灵药、案几和香炉全数转入虚实两相洞天内,随着黑金圆环落到石窟一角,方不疑的身形也随之出现在黑魂和三头小兽的眼前。
他抬头看了一眼这株连见多识广的黑魂都不认得的古老奇树,就被三道黑影重重地扑到了身上。
方不疑无奈地从头顶黑蛟冠上拽下毛绒绒的肥胖青鸟,又从胸口掏出肉球一样的小墨鼠,自脖子上扯下碧菱儿,眼见得这三头小兽最近被自己喂的脑满肠肥,灵精可爱,不禁生出怜爱之心。
奇怪地看了一眼碧菱儿额头上出现的三点赤痕,方不疑斥了一声别闹,就都扔给了立在地上的黑魂。
这头一脸郁闷的漆黑乌鸦,乖乖地把身形变大,生无可恋地驮起三头小兽,不满地叫道:“这三头蠢货,那些篆文和雅韵老黑我都不知道教了多少遍了,没一个学会的!”
方不疑自把这头乌鸦扔进虚实两相洞天之后,就给它下了一个任务,让他接下给这三头小兽开蒙的活计。
听了黑魂的抱怨,方不疑失笑道:“这三头小东西才从蛋壳里孵出来,哪有那么快就能学会,你多点耐心。”
黑魂不敢顶嘴,只好撅起嘴巴,振翅飞到了奇树上,一脸嫌弃地把三头小兽全都抖落到小巢里。
这些时日它也在这株怪树上建了一座乌鸦巢,自从发现这株奇异古木的奇特之处,这头乌鸦除了舒展筋骨之外,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盘在鸦巢里修持,事半功倍。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灵丹可吞。”黑魂收起一块完全失去灵气的白灵石,重新吐出一枚灵石,闭上眼睛继续修炼起来。
至于方不疑要做什么事,它才不管,不要劳烦到它老黑就行了!
古木之前,方不疑安放好丹炉和香炉等物,重新趺坐道台,轻吐一口气,手掌向上平伸向前,轻轻一抬。
一团烛鼠草粉末在一股无形法力包裹之下,悠悠然向上浮起,飘然落入三足赤铜丹炉的薪室内。
而后,只见方不疑张口一吐,一道淡紫灵光立即从口中飞出,落到丹炉底部的火室,火室中的一座镶嵌有数十枚下品木火金水四属灵石的法阵陡然亮起,赤铜丹炉表壁的古拙符文和篆字同时发出赤红灵光,如有熔岩流淌。
方不疑见状,双手结印掐诀,随着秘咒的念动,数十道印诀各自涌出不同色泽的灵光,次第冲入法阵,只见“唰”地一声,一道赤红灵火猛地自法阵上方燃起。
薪室底部是一盏刻满秘咒的金盘,受赤红灵焰一激,顿时亮起种种符咒,散出奇异咒力,这股咒力裹挟赤红灵焰之精,猛地点燃金盘上的烛鼠草粉末,“轰”的一声中,一蓬赤红火焰燃起,烧向上方的丹室。
方不疑等了数个呼吸,看到金盘上燃起的灵焰已经透过丹室底部的镂空金兜,丝毫也不迟疑,单手一招,血魄丹最重要的主药,那枚朱蛇果便悠然飞起,落到了铜炉丹室。
下一刻,丹室内壁亮起密密麻麻的符文,底部的镂空金兜青光大亮,一道青光漩涡缓缓升起,从中传出阵阵呼啸之声,淡淡的赤红焰丝隐现其间。
青光漩涡渐渐占据整个丹室,那枚朱蛇果在青光漩涡中急速飞转,如同落在石磨之下,很快被碾成一线朱赤水线,水线外长绕着一头如线蛇形灵光,似乎痛苦无比,很快蛇形灵光就被莫名法力生生碾碎,散成淡淡灵光,缓缓融入朱赤水仙之中。
随后,来到了炼丹术中最艰难的一步,驱逐炼化杂质!
灵药之中药性纷繁无比,多种多样,而炼一种灵丹只可能选取灵药的精质和其中一种或者几种药性留下,其余药性均是作为杂质,不得留下,要么用妙术驱逐出丹炉,要么就是用灵火或者法力生生磨灭在丹室,其中窍门无数,艰难无比。
炼丹术高明的炼丹师能够在保留所需药性和灵药精质的前提下,只留下少数几种杂质,同时保留绝大部分灵气。
而炼丹术不行的炼丹师,炼质一步上没有剥离多少药性,精质和灵气也流失很多,所炼成的灵丹之中,不仅效用很低,更包含许多杂质毒素,品相也就很低了。
可以说,炼质这一步几乎决定了整个炼丹过程的成败!
越到关键时刻越是冷静,方不疑心中汩汩流过小诸天云禁真法记载的炼丹法门,这门炼丹妙法的外道七十二篆一枚枚短暂地越过两道元魂法箓,挤入灵根附近,不断吞吸真气,吐出小诸天云禁法力。
这些法力循着他的手印和法咒,不断飞入丹炉法阵之中,青光漩涡也因此缓缓生出奇妙之能,渐渐生出丝丝缕缕云气,滋润药草,锤炼药力,缓缓地剥离朱赤水线中的种种杂质,这些杂质有的化成淡淡粉红雾气飞向炉外,有的直接被灵火丝焰焚烧成灰烬飞散…
渐渐地,那一道朱蛇果所炼化而成的朱赤水线解离分散萃取成一线淡淡的血红色烟气,隔着丹炉,方不疑都能感受到那一线烟气中浓厚的精气,这股精气极为滋养血魄,让他周身的血肉都为之微微引动!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方不疑始终聚精会神地盯着丹炉内的变化,按照丹方的记载,不断添加各种灵木炭粉,将一味味灵药不断添入其中,同时不断调整丹火的文武火性。
如此,不一会儿,虚实两相洞天之中也开始生出浓郁的药香来。
“咦…”乌鸦黑魂在巢里自入定中忽然醒来,鼻子动了动,将目光投向正在捏印掐诀控制火候的方不疑,不禁奇怪地喃喃道:“没想到新主人虽然修为比老主人差了许多,这炼丹倒是有一手,闻着这丹香,如果成功出炉,恐怕有上品的相貌…”
饶是数百味灵药的炼化这一件原本预料之中极为艰难的一步出乎意料地顺利,方不疑此后只需控制好炉火罢了,仍然是辛苦难言,比他先前炼制聚气丹要艰难百倍,血魄丹对炉火的控制要求更加高,稍有控制不成,就显出不妙来。
火焰稍小了自是不成,炉火旺了又会炼毁了这一炉药材,幸亏他听从青倜的话,早早换了小诸天云禁真法外道七十二箓,加上最近功力与日俱增,把真气化成法力,不要钱一般地化成一道道符文光影,都打入了丹炉法阵当中,漩涡里的灵药精华有丝丝缕缕云气保护和滋润,这一炉丹对火候的要求才稍稍降低了些,这一炉子丹药早就毁了。
“我这是发了什么疯,才会炼些聚气丹,就肥了胆子,居然动手炼血魄丹?”
方不疑一面暗骂,一面努力掌控火候,一面紧紧盯着炉内金兜上的青光漩涡,这样苦苦撑着,饶是方不疑心智坚毅,法力在气海境一众丹师之中也算浑厚,几个时辰下来,也是累的全身汗出如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