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郭北、骆锦衣、马山炮、李宇轩等人在高考考场内奋战时，考场外也有人正在奋战。
“老马，你这边，我那边，包抄这龟孙子！”
一片烂尾楼中，两个老男人奔驰如飞，老牛指挥着老马灵活走位，势要将终于献身的“时管局潜逃者”抓获归案。
当郭北搞定一切，开始构思满分作文的时候，老牛老马二人也走出烂尾楼，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老马，你今天怎么回事？完全不在状态啊！”一想到错失近在咫尺的“潜逃者”，老牛心生怨气，难免有些抱怨，尤其是今天的“潜逃者”不过区区“白银级”，自己两个“王者级”的超级特工竟然抓他不住，传回“时管局”别提多丢人了。
老马心事重重，并没有回应。
见他这样，老牛叹了口气，拍拍他：“抽烟吗？10块钱一包的中南海。”
两个老头子坐在马路牙子上，喷云吐雾，久久不语。
“呃，老马，我问你，许兄弟的配剂，你是不是偷偷拿走了一支？”老牛忽然道。
老马手上烟头一抖，紧张地往四周去看。
“别担心，许兄弟要到下个月，才能回来呢。”老牛的话让老马稍稍放心。
看得出来，他对老牛口中的“许兄弟”非常忌惮。
“我前两天检查时，发现少了配剂，最近我们也没吸纳新人，我猜，是不是……你放心，我谁也没说！”老牛看着他。
老马点点头：“是我拿的。”
老牛皱着眉，小声地责怪道：“你没事拿那玩意干什么，普通人用了，那就成‘超级英雄’了！要是被许兄弟发现，我们俩可就——”
老马长叹道：“老牛，兄弟我是有苦说不出啊！”
“这就见外了不是，别人不能说，我还说不得吗？”
“还不是马奔那臭小子？”老马说起马山炮，满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爸爸就不成器！他就更不是东西了！小小年纪，为人浮夸，本事没学到多少，吹出去的牛逼却比谁都离谱！歪门邪道，比起其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读书也不行，混世更别提，像他这个样子，连个民办本科学历要是都混不上，在21世纪竞争激烈的社会里，以后可怎么活啊……”老马说是说，气归气，可说到山炮的前程，这个铁打的汉子竟然悲愤地眼睛泛起了泪光。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这我理解。”老牛自嘲地指着自己二人：“你看看，咱俩不就是没有学历，这么多年，总也升不上去，干最累最脏的活……论资历，咱比谁差了？”
老马点点头：“所以啊，我才想帮他一把，用那‘玩意’给他打打鸡血。”
对于老马以权谋私这一点，老牛是不认同的：“我知道你希望他能考上大学，有口饭吃。可你也不能把他直接把他搞成‘高考状元’啊！”
对老牛来说，用了那玩意，“高考状元”根本不在话下，说“美国队长”可能更贴切一点。
老马摇头苦笑：“别提了。事情办砸了，‘状元’估计换别人了……”
……
今天早上的时候，马山炮老爸开着飞驰电掣的摩托车，载着他，父子两个迎着朝阳，来到了考场二中门外，也没招谁，也没惹谁，总之很无辜就对了。
山炮说自己口渴，马老爸掏出两块钱，霸气侧漏：“行，你想喝啥就喝啥，老爸有的是钱！说牛磺酸饮料抗疲劳，适合考试喝！别忘了也给我买一瓶！”马山炮就高高兴兴去买水去了。
这时，有个形容猥琐的老头见马山炮走远了，挎着一个买菜篮子，探头探脑过来，问了一句：“大兄弟，要盘吗？”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钻到旁边的小巷子了去了。
“耶，我爸呢？”马山炮喝着水，奇怪道。
小巷中，山炮老爸饶有兴致地埋头去看猥琐老头的篮，猥琐老头却一记手刀敲在他的脖子上，把他敲晕了。
见他倒在地上，猥琐老头破口大骂：“这臭小子还是不长进，都多大人了！你——”
猥琐老头就是老马了，他今天的目标是马山炮，可是山炮老爸一直跟着不好下手，只能先把他解决了，藏好了，再去找马山炮。
“这屁大的地，藏哪儿呢……”
老马正说着，却看到马山炮喝着水出现在巷口。
老马有些不自在：这孩子怎么来得这么快？难道是遗传老马家的侦查意识？我还没来得及藏人呢……
“我看我爸不在，我想他是不是来巷子里买碟了……”马山炮说着，看到他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霎时间急了，怒斥老马：“你！你对我爸做什么了？”
老马叫道：“孩子，你别急，你听我说，我不是——”
“就是，你快说！你想对我做什么！”老马低头一看，山炮老爸竟然醒了，躺在地上气愤地说。
当！
老马一脚踹在山炮老爸的面门上，又把他踹晕了：“孩子，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是十足的大好人啊！其实我是你——”
马山炮可不管他，跑过去就抱着他的老父亲一个劲摇晃：“我的老父亲！我最亲爱的人！你醒醒啊！再看我一眼啊！”
“住口！你爹没事！”老马吼道。
马山炮看了他一眼，又抱着老爸猛晃：“爹啊，你被奸人所害啊，孩儿不孝啊！”
老马：“……”
这是什么破孩子！缺心眼是吧！
老马忍无可忍，从口袋里掏出一件物事，对着山炮老爸脸上就是一顿喷，马爸悠悠转醒。
“啊，老爸，你没事吧？”马山炮紧张道。
山炮老爸脸上又是脚印，又是液体，狼狈不堪，却好像变了一个人，爽朗一笑：“这傻孩子，说什么呢！我能有什么事？来，这是你爷爷，快叫爷爷！”
“爸你胡说什么呢，俺爷搁东北老家大水乡马家堡子种苞米呢，这人怎么可能是我爷！”
“老爸还能骗你嘛？”
老马也附和：“对，你爸能骗你？”
马山炮见处处透露着异常，并不信，愤怒道：“你这老混蛋，快说，你对我爸施了什么妖法？他怎么秀逗了？”
“……”老马无语，翻了翻眼：“怎么是妖法呢？这是科学！我对他做了什么，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马山炮一听很有道理的样子，道：“好，那你喷我试试！”
老马差点气得跳了起来：这就是我们老马家的孩子？怎么就像是脑子里缺一根筋似的！这更坚定了我今天逆天改命的决心！
喷就喷！
老马也往马山炮脸上喷了一通。
山炮抹了一下脸，呆呆地。
“小兔崽子，现在认识我了吧？”老马吼道。
“嗯，爷爷。”山炮乖巧地叫道。
“爷爷你妹！我是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老马说气话道：“算了，跟你这傻小子拎不清，你就喊‘爷爷’吧，乖，你把爷爷的神水喝了再说……爷爷帮你把今天的考试通过了再说。”
老马打开他的篮子，啥片没有，只有一瓶营养快线，其实山炮不缺饮料，缺的是心眼。
可是没想到的是，马山炮刚刚才喝掉了一瓶水，又开了他老爸的尝了尝确认两瓶都不是自来水兑的，满肚子都是水，根本喝不下去。
“山炮，乖，听爷爷的话，喝下去。”
“爷爷，我不渴！”
“喝！”
“我真不渴！”
这时一双大手伸过来：“我渴！不喝给我喝吧！”
一饮而尽！
正是与马山炮情同手足、一起lol一起被虐的……
郭北。
“什么？山炮没喝那药？让另一个小孩喝掉了？”老牛听老马讲述了经过，吃了一惊，也闹明白老马今天魂不守舍的原因了。
山炮是自家孩子，出了事情老马乃至牛大爷都会帮他兜着，可受益的是别人，老马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
事实上，老马并非没有试图阻止——
“这个你不能喝！”老马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准备的宝贝被别人喝了，急了，伸手要抢。
郭北却从来是跟山炮玩闹惯的，没当回事，一个闪身躲开，嘻嘻笑：“大爷，不就一瓶三块钱的营养快线嘛，多大点事……回头我还他……”
“叫爷爷！”马山炮一脸严肃，却也认可郭北：“喝呗，反正我不渴……”
老马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这败家玩意！
不行！这瓶水，必须要让山炮喝！
老马偷偷地从腰间把刚刚喷山炮父子的小瓶又掏出来了——只要对人脸上一喷，甭管是谁，都得乖乖地听话。
小瓶子还没举起来，郭北就诧异地指着他道：“哎哟我去，爷爷你都多大年纪了，还玩‘防狼喷剂’啊？”
吓得老马差点就把瓶子扔掉了，笑容都不自然：“这，这不是‘防狼喷剂’……”
郭北却不管他，一手咕咚咕咚喝饮料补充营养，一手抢过“喷雾”，仔细欣赏了下，也没个包装啥的。
这倒是怪不得郭北，平时里他与山炮、马叔父子俩关系好得要命，没大没小习惯了，他比李宇轩老爸更像是自己的干爹。
有时候还会找山炮老爸借片看，但是山炮老爸当然是矢口否认，他是正经人，没有那种片。
话虽如此，但郭北和山炮都不会告诉他，他藏在衣橱右下角一大堆破旧衣服下面的纸盒子已经被他俩发现了。
甚至有时还往里面塞两部新片呢……
山炮爷爷郭北听说过，没见到，想来和马叔一样憨厚亲切——
看山炮搂着爷爷撒着娇，多好呀！
山炮爷爷，自然也是我爷爷了。郭北自来熟地想。
就是山炮这爷爷看着够年轻啊，肯定也是少年风流。
最终考点外面人越来越多，考生们也急着入场，光天化日之下，老马更无从下手，一个“王者级”特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五渣”郭北喝光了他的“营养快线”，然后两个小伙伴高高兴兴地进考场里去了。
“北上，语文你紧张吗？”
“不紧张，反正横竖都是一刀嘛。——山炮，你呢？”
“我才不紧张呢，语文是我强项，今天我一定要写一篇出彩的作文！”山炮很有信心道。
老马听到两人的对话，差点忍不住冲上前去把马山炮拉回来暴打一顿：
你小子懂个屁！要不是你写作文十回有八回离题，还用得着老头我辛辛苦苦来帮你吗？！
老马只能狠狠地跺了跺脚，走过巷口，发现山炮老爸躺在地上竟然还睡得很香，气得老马也不管他，任由他在这里晒太阳。
……
喝了老马营养快线的郭北，此刻在考场中当真精神抖擞。
只是因为给自己定的目标有点高，所以需要费一番思量。
相比较满分作文，零分作文怎么写他倒是知道，东扯西扯，再谈谈敏感话题，发发牢骚，抨击下社会，零分就到手了。
满分作文呢？
绝妙的议论文很难写，老师给分的喜好也不一样，很难出彩。
换一种亮瞎眼的文体或字体呢？
巴蜀一个考生写过甲骨文作文，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解读成白话文后，文章下笔千言，离题万里，作者也只是出了一段时间的名之后就消失了。
当然，无论是孟飞还是郭北，都不会甲骨文……
写诗？
没有这敏捷的才思。贾岛说，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写诗本来就是一个苦活。温庭筠够快了，一首七言律诗，也要“八叉”的功夫。那些在考场里写诗的——分明就是早就写好了，考场里誊上去的。
而且都不需要看律书，这些人的“古诗”，分明连押韵的“一东”和“二冬”的区别都不懂，平上去入也不懂，平平仄仄平平仄也不懂，“犯孤平”、“拗律”也不懂，好意思说自己写的是旧体诗？沽名钓誉、哗众取宠而已。
写文言文吧？
嗯，有一年全国高考作文题目是“诚信”，苏省某蒋姓考生的《赤兔之死》很火（类似三国演义的半白话），引得后来有几年的考生都纷纷效仿，这几年阅卷老师都有点审美疲劳了，而且大多数水平实在不敢恭维。
蒋姓考生自己也采访过（？？），但按自己的想法，《赤兔之死》本身就写离题了好吧……
在构思作文的时候，郭北竟然莫名其妙地陷入一种“大雅久不作，吾衰谁竟陈”的慨叹中。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愤慨是从哪里来的……
愤世嫉俗之余，郭北突然间脑海里灵光一闪——
有了，就写这个！
监考也是比较无聊的。
连续十年监考高考的刘老师，教语文的，今天负责巡逻教室。
称霸微信步数榜之余，偶尔也会停下，看两眼考生作文的前几句。
不用吐槽阅卷老师改作文特别快，事实上对刘老师这种教学经验丰富的一线教师来说，瞟两眼开头就能知道考生水平，给的分基本不会太低。
转到郭北身边时，郭北正动笔写第一行字了。
郭北很专注，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
标题空着。
在第一行，郭北写道：“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
这是出自出自《孟子·尽心上》的一句话，说的是孔子登上鲁国的东山，整个鲁国尽收眼底；孔子登上泰山，天地一览无余。
这和蝴蝶翅膀有什么关系呢？
刘老师本没打算看他怎么写，这句引文有些叫他意外，就想看看他是怎么联系上的。
顿了一小会，郭北继续写道：“大贤于圣道之大，必先拟之而后质言之也。”
这一句写出来，就更让刘老师莫名其妙了！
前后不搭，思维跳跃大！
这是什么写法？
他又是想表达什么？
不会是在默写古诗文吧？
反反复复读了几遍之后，刘老师有了一些想法：如果说把色彩斑斓的蝴蝶比作孔子，那孔子所说的“质言”（古代质朴之语的称呼，所谓“文胜质则史，质胜文则野”）——也就是《论语》，不正是构成孔子这只大蝴蝶那显微镜下质朴而无色的各小部分吗？
这么一想，倒是真有几分意思了……
看样子，考生是要写文言了？
写文言文本身不稀奇，可他这种不着边际乱写，有些凶险啊。
刘老师一时忘了巡逻，停下来看。
觉得哪里有问题，可就是一时想不出来问题在哪儿。
就见郭北另起一行，开始写下面的句子：“夫登高及不足于下，视大必不足于小。”
刘老师精神一震，猛然惊醒！
他想错了！
郭北想写的，不是文言文。
或者说，不是简单的文言文。
分明是……
是八股文。
没错，就是明清时期主导中国科举考试近六百年的了，八股文！
八股文堪称是文言文（当然那时候叫“時艺”）的最高境界，因为只要学会的八股文，那你指定会“骈文”，会“律诗”，会“填词”，会一切一切的文体，不拘一格的散文更不在话下。
骈散结合，还能创作出苏轼《赤壁赋》那种奇异惊艳的文章。
你可以说“八股”臭名昭著，但任何人都不应该怀疑写作好八股的难度，一个能写出色八股文的人，必定也是下了多年的苦功夫。
刘老师这么想，郭北也正是这么想的。
古代八股能搏一个状元，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郭北要求不高，给他60分，作文满分就可以。
刘老师思量，这考生应该只是用这几句博眼球，不可能通篇都这么写。
古代科举中一篇短短的八股文，是给考生一天时间写作的，因为它还有非常严格的格式。
对仗，格律，都远比八句五十六个字的律诗要难很多。
现在只有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考生想写八股，难道他竟有徐文长、文天祥的急就之才，一挥之笔吗？！
可喝了营养快线的郭北就是这样给力！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他的作文不是没有题目，而是首段引用《孟子》中的话，就是郭北给这篇八股文的题目！——明清不就是从四书中寻章摘句，作为八股的题目么。
然后的第一句话，“大贤于圣道之大，必先拟之而后质言之也。”自然就是郭北给这篇八股的“破题”了。
经过破题、成体、原题、起讲之后，郭北写道：
“夫登高及不足于下，视大必不足于小。欲观圣人之道，胡不既观海者以观之乎？鼓楫于北溟，则河济孟津之陷，视若衣带；扬航于东渤，则洞庭彭蠡之浩，渺若夸涔。何也？所见既大，则小者不足观耳！”
郭北完全进入状态，心外无我。
写起来很吃力，但是脑海中又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乎，文章本来就应该这么写！
困在小小座位之上，可郭北的心却已经在汪洋大海中劈波斩浪而行！
畅快淋漓！
万千笔力，凝于方寸的卷面上，当写下文章最后一句：“其与登山观海者何以异哉？！”郭北如释重负，浑身大汗，近乎虚脱。
一抬头，差点吓了一跳！
这位老师，你直勾勾地看着我干嘛？
郭北的第一反应是：老子作弊被抓现行了？
刘老师眉头紧皱，不住摇头。
“叮铃铃！”
铃声响起，高考第一门结束了！
（注解：PS注：孟非1990年高考虽然语文非常出色，但是最终理科三门不足100分，惨遭落榜。当然，后来他也通过其他途径，非常成功了，受到全国人民，尤其是大龄未婚男女的喜爱。^_^
在他的书中以及孟非读报的节目中，他不止一次调侃“拒绝平庸”，并非常希望复辟万恶的封建科举制度，写八股文，因为这样，像他这样严重偏科的学生就一定可以考上了。^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