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感受到吴厉峰的冷落,云天默默的把糖拿在手心里,往后跑了。
老者看着小小的身影,不解。
“何必如此,山虎也没在意。”
吴厉峰只是回头,继续走着,看了看山虎,“我在意。”
说罢便勾起嘴角,“让您看笑话了,我们走吧。”
这一走速度还挺快,看得出是练过的,到了庄子的一处幽闭的老屋子,老者看着小院子里的一株红色的果子,倍感熟悉。
打开老屋木门,吱呀一声响,吴厉峰站在大堂外就没进去,老者掀开帘子进了屋子,只看见一少年模样的人正慈眉善目的看着书本,穿着白色的素衣,在这老屋中似乎成为了一个固定的物件,融了进去。
“曾黎,你来了。”
“来了。”
“坐。”
顺着位置坐下,少年看了看吴厉峰,笑着说道,“阿厉,你先回去。”
“是,祖宗。”
老者看着吴厉峰乖巧的模样,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这小辈也太难以捉摸了。”
“呵呵,怎么说?”
少年似乎有了兴致,追问了起来。
老者微微迟疑,本以为就这么一句话,权当是个打趣,这要是认真说起来,他反而没什么好说的。
“我就一说法。”
少年放下书本,“是吗?其实我也觉得阿厉有时候难以捉摸。”
“那你又是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少年拿出一个方盒来,没打开。
“曾黎,这世上的植物们你很是熟悉了吧?”
“当然。”
少年随即又是开口,“是这样的,阿厉八岁的时候,随着他阿娘到城里去玩耍,晚上回来的时候,身上沾了个东西,我看见了,便顺手拿了回来,种在了红莓旁边,可是种了许久,他还是没有发芽。
我就想着,这可能是死了的,可是我拿着过去问杨山,他却说种子还活着,又是折腾几番,却没有任何长进,本来想给杨山,让他帮忙弄的,可他就给了我一句话,他说他要看戏,没空。”
老者眨眨眼睛,还以为什么大事,不就是你捡到一个种子,怎么也发不了芽吗?真是不嫌弃事小。
本想直接吐槽他,少年一句话又把他的注意力给抓了过去,“不过,杨山说,这是灵植,但是奇妙的是,万恒山上不曾有过,不仅万恒山没有,附近的灵山也不曾有。”
既然说到这里,老者也不客气了,指了指盒子,少年点头打开,老者仔细端详一番,拿在手里掂量。
“这跟你说你家小辈难以捉摸有什么关系。”
“有。”少年颇为严肃,“阿厉八岁沾了这东西回来,虽然我取下了,可是尔后两年,直到十岁,他都间歇性的头痛,那两年我干脆把他养在自己身边,真的只是头痛,突发性的,以前不曾有过,头痛的时候会胡言乱语,说不想活了,太痛了。
之后甚至连心性也变了一些,有时候过于冷漠。冷漠到他两个孩子从出生到长大,他甚至都没去看一眼,每次都是娘子带着孩子来看他,时间久了,显得他愈发冷漠了。”
这个倒是有点感触,刚明显两个大一点的孩子对他抵触颇深。
“我算是投降了,既然我不能离开这里,很多法子也就不得实施。”
“所以就等我来了。”
少年嘴角微勾,“差不多吧。”
老者拿着盒子,盖好,“我可以尽力去查,但不保证结果,阿厉最近还会头痛吗?”
“很多年不曾头痛过了,不过根据我的观察,出了心理上的变化,身体上应该也有的,阿厉更喜欢我这,但却不怎么愿意去大山。
和他儿子正相反,他家三个小子都觉得我活了那么久都不死,是不是怪物,往大山跑了好多回,每次都是去最大的那棵树那里祈求老天爷能不能把我收了,这样他们家能正常些。”
“哈哈,听着有些搞笑啊。”
“嗯,每次杨白都笑话许久,说要不要干脆应他们一回。”
老者笑过,喝了口茶,“哎不是,我也想知道,最近人们都不像往前了,对于玄乎的存在愈发没有了耐性,因为他们渐行渐远,你这般还留在这里,再往后些日子,可真要把你当怪物了。”
少年随后一躺,“嗯,我知道。修士越来越少,懂大山的人,或者是能懂大山的人越来越少,我的存在只会越来越暧昧,一念之差是神,一念之差却也是妖魔,不过都是怪物罢了。
不急,等阿厉没了,我就离开。”
老者没想到少年会这般干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常规的问问,“大山最近不需要我做什么吧。”
“不需要,没了修士闯进来破坏,大山自个儿就能应付,对尘世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嗯,是吗?也对,我也许久没有派上用场了。”
“哈哈,寂寞了。”
老者无奈笑笑,“谁说不是呢,本来那般刻苦就是为了避免大山的状态破坏,可是大山还在,首先没了的竟然是修士们。”
“原因,有查到什么吗?”
老者摇摇头,“我只知道修士家族中无灵脉出生的孩子日益增多,不说后期使用灵植增强灵气吸收了,就是基本的内丹修炼起来也是困难,没有内息存储器官,吃再多的灵植也是徒劳。”
“我不是修士,不懂那些,但这种变化是好事,还是坏事?”
老者也是摇头,“山神有何说法?”
少年端坐,“杨山的意思是,灵气总量正在减少,他能隐隐约约感受到来自于东边的压力,但是目前来说,大山还算稳定。”
老者之后又只是跟少年说了几句闲话,随后起身告辞,打开老屋房门,不料竟然看见仰望看天的吴厉峰。
“你…”
吴厉峰只是回头看着他,“偷听了,不好意思。”
老者略微摇摇头,“不碍事,他早就知道了。”
“老人家,能和您问些话吗?”
老者迟疑,还是点了点头,“那咱们走走。”
吴厉峰照样领路,只是围着庄子外面的田地里走上了几圈。
“祖宗他…是不是快不行了?”
老者听此猛然看着他,“何出此言啊?你怕是误会了,他之后虽然不住在这,但还是在的。”
吴厉峰微微摇摇头,“不是,那株红莓的果子已经许久没有换新了。”
说着便慢慢红了眼眶,“这代表什么?是我想的那样吗?”
这老者还是头一回听说,回想了一些事情,老者突然有些动摇了,滴血红莓能代替旧血液重新让身体获得生机,但是这个东西是否有使用期限却不得而知了。
“要是那般,你该要想开些。”
吴厉峰停下,“不,我想不开,虽说爷爷对待祖宗礼遇有加,但我知道那只是出于家族利益考虑,事实上,爷爷很是怕他,不仅爷爷,阿爹也是,阿娘也是,这个小院子几乎就没有人过来。”
“那是自然的,非常人之人,非常人可理解。”
“可是他就是我们的祖宗啊,默默的守护了吴家这么多年,却为何那般薄凉。”
老者看着田野中的雨珠,似乎能抓住了这孩子的冷漠的缘由,“你似乎很了解你祖宗。”
吴厉峰点头,“嗯,我知道他,我也知道他的身世。”
“怎么说?”
“老人家,我看过的,看过祖宗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