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在酒家住了三日，三日，不见人回。
便起身告辞，掌柜的目送他离开这个镇子。
按道理，这个事也就这么了了，可是老者向来喜欢追根究底，倒不是想知道人为什么死了，他就是想知道，死了的人都给弄到哪里去了。
前面不行上去，老者决定往后面走。
又是花了五天，来到了对面的小镇子，不同于之前的镇子，这个地方简陋很多，也没什么酒家，就是十几户农舍，山也就是在这里，没什么奇怪的地方，看了片刻，还能看到山头砍柴的人影。
抬腿上山，旁边整理着菜地的人问道，“老人，上山啊？”
“啊，对。”
“哦，您慢点，山不平。”
“好。”
上山比想象中简单。
如此这般，老者路过了七八个下山的年轻人，还在半山腰上遇到一个养蜂的老人。
估计也就差不多在这里了，坐在一边，看着蜜蜂飞舞。
“干啥子的？”
老人也是看他，老者也不废话，直奔主题，“我听说这边好多死人最近。”
老人疑惑，“没啊，最近就一个小娃子，那天就站在那里。”
老人指了指前面一段，离这边还有几百米的距离。
“是吗？”
老者谢过，往上走去，这山林愈发的沉静，再上去几百米，几乎就没有路了。
沉思了一阵，朝着一边走去，比了比树干，很明显，这里少有人烟，树木都大多数过百，再往上看去，过千的比比皆是。
“喂？”
老者恍惚，往后看去，原来是那养蜂的老人，“你还要往上走吗？”
“是的。”
“那你拿着点吃的，带点水吧。”
老者本想拒绝，但是一想到这或许是老人的善意，也不好拒绝。回走，接过。
“最好还是不要上去了。”
“那些站着的死人是老人家发现的。”
“对呐，是我啊。”
“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饿死的。”
老者追问，“按道理说七八九十日不应该死了。”
老人家专注的看着他，“谁也没说只有七八日啊，那个样子，至少饿了差不多一个月。”
“谢过。”
老人家叹气，“怎地如此不听话，你去吧，要是你也能站在那里，我替你收尸。”
“谢了。”
这事完了，老者继续往上走，老人家也径直下去了。
大概走了半日，天慢慢黑了。
扶着大树坐下，打开袋子，拿了面饼，吃了。
闭眼休息一会儿，待会才是要紧的时候，要先休息一番。
似乎是累了，老者眯了一下，再次睁开眼，已是许久，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已经升了很高。
这该是后半夜了。
起身，拍拍衣服，拿了拐子继续往上走，“哎，太慢。”
这般嘟囔着，恍惚间，老者似乎加快了速度，不到片刻，便到了山顶，到了之后，找了一处视野好的，等着。
寒风萧瑟，老者似乎感受不到寒冷，白色的胡须飞扬，倒不像是真人。
忽然眼角一闪，老者笑了，起身，竟然直接从山顶跳了下去，几个提气，片刻便到了那金黄色的树旁。
抬头看去，这是多么伟岸，多么壮美，入眼之处，皆是金光点点。
老者摸了摸树干，低声说到，“山神，我是来清扫的。”
话才刚落，金光似乎有了意识，从树上下来，挂了一路金灯。
随着金灯走去，一处地洞，里面赫然是几十具尸体，尸体周身萦绕着莫名的气味，还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这气息老者知道，是失智的前兆。
这不在名录上的人活着是人中龙凤，死了也不会甘心，有些心念复杂的，会提前给自己下暗示，若是身亡，就化身为修罗，任由魔障掌控自身，屠害挡路之人。
要是大山让他们跑了出去，天下可不要太平了。
老者看着那佩刀，几日前他还看过。
打开随身的包袱，拿出一个小瓶子，到了点粉末，洒了下去，不出片刻，地洞开始出现蓝色的火光，跟金色光芒混在一起，复杂，深刻。
等火灭，老者又扔下几株种子。
金光随即迎了上去，老者便转身离开。
尔后数年，有人误入大山，又可以活着回来了。
之后老者回去复查，在那山口，又碰到少年，不过如今少年已经成为人父，早已经不似当初那种稚气。
看见他，吃惊半响，笑了。
“当真是久违了，客人。”
“确实是久违了。”
“怎地在这边？”
少年笑笑，颇为无奈，“阿爷让我回来继承族长之位，客人您说说看，老人家可是脑子不好了。”
“呵呵，做族长挺好的啊。”
说到这里，老者看着少年，问道，“身体可有不适？”
少年了然，“客人当真是能人，当年阿爷说大山没有在再封山跟您可能有点关系，我还不相信。”
笑笑，“您放心，早已经不疼了。”
“不疼就好。”
一边稚子看着自家阿爹，“什么不疼啊？阿爹你生病了吗？”
抱起儿子，“阿爹没生病，阿爹好得很。”
老者看着少年，笑笑，既然守山人已经养成，大山也不必要费那个心思了，他自然也无需担忧山神出现什么无差别的排斥行为。
跟两个小的告别，老者离开了镇子，想了一想，去了镇子边上的小山。
找到一处，纸铜串子随风飞舞，坐下。
“老人家，守山，辛苦了。”
……
微风吹拂，留不住的是那仰望高山的背影。
一个空闲的午后，老者在茶楼写了余下的内容，给起了个名字，枯叶黄。
清风和日，一书生蹲在大街上，说姿势，甚是不雅，可是他已经这样很久了。
“老人家，便宜一点。”
“哎，老人家是要吃饭的。”
“可我都差不多看完了，您再不卖，我就全部看完了，也就不会买了。”
“你要是不买，就不会问了。”
叹气，都这么老了，脑子还这么好使。
“好了，好了，我也累了，二十个铜子，最多了，您看这才几页纸。”
“就这么几页，就别看那么慢。”
火大，又掏出十五个铜子，“我这半个月的钱，就买了你这一本枯叶黄了。”
“多谢。”
“不必，不过，老人家，那群人说要去抓灵兽，灵兽我知道，就是有灵识的动物，可是你这全篇没有任何动物啊？”
“呵呵，你再仔细看看。”
白了老人一眼，书生站起来，收好书册，“那些人是大山杀的，还是山神杀的？”
“……你觉得呢？”
“我觉得吧，山神什么的，都太难以相信了，也就是这样的话本子才会出现，谁也为见过啊？
所以应该还是那灵兽杀的。”
书生表情严肃，直勾勾的看着老人。
老人叹气一声，收起自己的书摊，“你说得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