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笑不假他人之手,悉心照顾她。
她日夜呆在他的寝殿,有他陪伴,身体渐渐恢复。
每夜,齐笑会搂着她入睡,手指交握,一整晚不曾放开。这是齐若二十年来最幸福的光景,可,幸福总是短暂的。
霍公子向齐笑求亲,齐笑当即应允。霍公子即刻返乡,准备娶亲之事。
告之齐若的人是倾舞。而消息来源,自然是那个凡事与他都脱不了干系的清寒公子。
齐若坐着发愣。脑子里不停的重复一句,他将她许给别人了……
清寒追着倾舞而来,看到齐若的样子,无奈的看着那个藏不住话的丫头。“齐笑为拉拢九国商贾费了不少心思。春季将至,正是起兵之时,齐笑需要他们手中的财富,何况,霍公子等人此次前来为表忠诚,所以……他不能拒绝。”
清寒这番话虽是对着倾舞,却是说给齐若听的。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到处危机四伏,春天将至,战争必起。哪怕齐笑不先开战,也会被他国相逼。
各国商贾表面归顺属国,私下却都有异心。说白了,对商人来说,谁给的利益最大,就跟谁做生意。
所以,即使齐笑尊为一国之主,在这个关键时刻也不得不做出妥协。
“那就把若姐姐轻易让人吗?”倾舞望着清寒,闪动的明亮眼眸隐隐透出一股忧伤。在这些男人心里,女人到底算什么!
“名义上,齐若姑娘始终是江陵王的妹妹。”清寒的意思很明白。只要齐笑在那个位子上会一日,他和齐若便不可能有结果。
“我不嫁……”齐若幽幽站起,两眼无神。“我要去问他……”
非他亲口所言,她绝不相信!
墨绿锦袍,威严沉敛。
齐笑站在殿前,望着宫外苍茫天际。
齐若一早便找到他,却躲在十丈之外不敢再向前一步。这样的齐笑,是她不曾见过的。
肃然,凝重的肃然,除了凝重再无其他。
他在看什么?他在想什么?
远方的一切对她来说是空泛不实的,可他呢?对他的意义是什么?
齐笑转身。
他发现了她,却只是隔着遥远的距离望着,肃然的面庞尽是漠然。
这样的距离刚刚好,看得清彼此,也看清彼此周围的一切。
可这样的距离却不是齐若要的!
她向前走,执意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她不要在面对他的同时顾及周围的其他。对她来说,他就是整个世界,她只要看着他就好……
“我不嫁。”齐若低柔的拆说自己的决定,之后,轻轻的问:“你不要我了?”
齐笑眉头轻皱,沉凝的眸散出一道寒光。“由不得你。”
齐若置若未闻,她踮起脚,去摸他的脸颊。“你不要我了?”
黑眸一闪,齐笑避开她的手,冷漠的转身。“若儿,不要闹,不要逼我再伤害你。”
将她许给别人,难道还不足以伤害她?齐若苦笑。“我不嫁……死也不嫁。”
禁忌的字语惹怒了那个男人。“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有。”齐若依旧淡然,一字一句,那么的柔。“没人会娶一个死人。”
“你威胁我?”齐笑简直不敢相信。她打哪借的胆子,竟敢反抗他!
“不是威胁。”他从在意她的生死,她又怎么蠢到用死威胁他?“这是我的坚持,这一生,我只属于一个男人……”
齐若深情的望着他,向他诉说她的忠贞……以及他不屑的爱情。
这世上,有一种看不见的武器,可以摧毁男儿的刚铁意志,可以无形中重伤对方却不留伤痕……那就是女人的爱。
很久很久,齐笑沉默。
寒风吹过,雄伟大殿檐角的铃铛,玎玲作响。
柔顺的发丝在空中飘扬,散开一股寂寥,可那双哀凄的瞳眸却蕴藏着无比坚决。
齐笑看着她,敛眸,自她身侧走过。
这一刻,齐若几乎欣喜的以为他妥协了。
然而……
“就是死,也得在成亲之后。”
齐若在外面呆了很久。
看着太阳西落,看着天边染上红霞,看着大地被黑暗掩盖。
记得很小的时候,娘曾抱着她,哭着说,男人无情。
被情郎始乱终弃,却还****念着他,盼着他回来带自己走。那时候,她觉得母亲的眼泪非常不值。何必为一个对自己不好的人牵肠挂肚呢?她绝不会做娘这样的傻女人。
可是……
她还是像娘一样做了傻事。
男人无情。
明知如此,却仍爱上一个无情之人……真是傻的可以。明明痛苦,却无法离开,深深眷恋着他偶尔的温柔……粉身碎骨也甘愿……
可当真相摆在面前,她只是那个男人不要的东西……情何以堪?
齐若站在殿前,那是齐笑住的地方。
还是不肯走吗?
她最终,还是只能回到有他的地方吗?
齐若推开棕红色的雕花木门,迈了进去。
这段路,她走了数遍,每一处都是她放不下的回忆。虽然这些回忆,大多是苦的……但,聊胜于无。
转过屏风,前方那鹅黄的亮色是他们缠绵的地方。
最美的,最痛的记忆都在那里……
在快走到寝帐时,齐若骤然止步,震惊的揪住胸口,怔怔望着垂落的帘幕。
声音,女子的声音,痛苦却愉悦的低吟!
这声音,她听过多次,为它心碎过多次……可是她以为这声音绝不会再出现!
齐若不敢置信的步步后退。她没有勇气冲进去质问,更没勇气去看那帘幕后的情景……如果看到齐笑在别的女人身上,她会崩溃!
齐若跑出大殿,拼命的跑,仿佛,这样奔跑就可以躲开一切伤害……
不要这样狠心……齐笑,我爱你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在齐若走后,那春意融融的寝帐内有了动静。
“王,你还喜欢奴家的声音么?”
“滚出去。”
“可是奴家还没……”
“滚出去!”
一个红衣女子连滚带爬的掉下床,她不甘心的向里瞅了一眼,才爬起来离开。
那个走出宫殿的女子……衣衫整齐!
齐若搬去倾舞旁边住着。
婚期一天天逼近,她每天茫然若失的坐在院子里。倾舞趴在她身边唉声叹气,比她还犯愁。
看齐若日渐消瘦,倾舞简直要急死了。可齐若就像个囚犯,不喊冤,不逃生,认命的静待行刑。那边,齐笑对她不闻不问,哪里是有情人的样子?
有情人,对了!倾舞灵光一闪。
倾舞去找清寒。他正跟齐笑谈话。这会儿,倾舞一见齐笑就来气,脸色一沉,拽起清寒就走。
“清寒兄注定要做妻奴。”齐笑的戏语轻轻幽幽的送入离去两人耳中。
清寒没什么不悦,笑眯眯的样子,似乎很享受好友的取笑。
倒是倾舞不乐意了。“妻奴至少有妻,像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注定孤老一生!”
“倾舞。”清寒沉声唤她的名。她说的太过了。
他虽没有责备之意,但倾舞还是不满他偏帮齐笑。“我又没说错。”
清寒向齐笑微一点首,揽着倾舞离开。
“你干嘛急着拉我走!”倾舞不高兴的扭来扭去。
清寒放开她,无奈的看着她。“倾舞,齐笑是江陵王,不是从前那个江陵郡主。不可以对他不敬。”
“有什么不同?”管他是江陵郡主还是江陵王,她才不怕他。
“本质的不同。”清寒微微一笑,对她解释这些也是无用。“你不喜欢他,也要挑我不在的时候才可以骂他出气。”
“为什么?”
清寒搂着她,笑着说:“因为他是我朋友,而你是我的小妻子。”
乱七八糟,搞不明白。倾舞努努嘴。“我才不是你妻子……”
“那你要我给谁当妻奴?”清寒佯装苦恼。
倾舞脸一红,转过身,却给清寒抱个满怀。清寒附在她耳边,轻问:“找我有事?”
“嗯。”
“现在可以说了。”
“就是齐笑的事啊。你信誓旦旦说他一定喜欢若姐姐,我才同意拿催情香给她的……可是你看,若姐姐再过些日子就要嫁给别人了,齐笑却一点反应没有,根本就是你弄错了!”
清寒听完,幽幽一笑。
倾舞转过身。“清寒,齐笑真的喜欢若姐姐吗?”如果不是这样……他们根本不该耸恿齐若献身!
“这个,毋庸置疑。”
他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倾舞可没他那么有信心。
看出倾舞的迷糊,清寒想了一下,举出一个例子。“依齐笑的个性,在得知齐若非齐家子女的时候,就该对她赶尽杀绝,根本不会放任她习武,成为自己的威胁。”
“他只是想利用若姐姐啊。”
“那是齐若的主张。是她先向齐笑提出的条件。”
“他可以拒绝。”从善如流的答应,利用一个女人的感情,太卑鄙了!
清寒笑了笑。“倾舞,你遇到害怕,或无法掌握的事……会怎么做?”
“我没有害怕,或想要掌握的事。”倾舞理所当然的回答。
“听你说这种话,我真想揍你一顿。”
倾舞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清寒徐步前行,将那个傻笑的女人丢在后面。
“哎,清寒,别生气嘛。”倾舞笑眯眯的在他周围打转,一会在左,一会在右,一会儿又在前面。“你快告诉我,齐笑害怕的时候怎么做?”
清寒目不斜视,似笑非笑。
“哎呀,别这么小气,人家最怕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非要我承认嘛……”
清寒停下,侧首看她,笑意越来越深。
“吼,你又捉弄我!”倾舞气不过,推掌袭向清寒胸前。
清寒不急不慢的架开她的掌风。“不想听答案了?”
“不听了!”她憋屈好些日子了,今天非得打个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