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路阳回头盯着罗，露出丝蔑笑。
“就知道你来有所企图，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别白费力气了。”
如此决绝冷酷的话，让罗愣在原地，眼中黯然。
“路阳！”
刘海棠不知何时到了门口，怔怔看着孙路阳，眼睛通红：“你既然说孙末已经死了，这都十多年了，当年恩怨就不能勾销吗？”
“勾销？”孙路阳语气苦涩，“那些因我死去的人愿意勾销吗？那些信任我的人，会原谅我吗？我没有资格替那些死去的人做决定，我不配，我也放不下。我欠他们，我恨不能以死谢罪。”
刘海棠的眼泪忍不住一下就掉了出来，孙路阳的脾气他知道，固执、重情重义，这多年来的亏欠，让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罗的。
刘海棠将目光投到儿子身上，抱着希望哀道：“央儿，你劝劝你爸。你爸若没有你罗叔叔帮忙镇压体内的毒，只怕……只怕活不了多久！”
孙央闻言大惊，看着孙路阳，猛道：“你们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孙路阳默默低着头，轻道：“央娃，你知道吗，爸以前最放心不下的是你，如今你的样子，爸终于可以放心了。”
孙央心乱如麻，骂道：“放心个屁！孙路阳你个王八蛋要是死了，我会恨你一辈子！我说过，要让你和妈过上好日子，天天山珍海味，你怎么能缺席！”
孙路阳露出解脱般的笑意：“我已经赚了多十年活，是差不多该还债的时候了。”
“懦夫！”孙央冷眼道，“你以为你一死了之，就能还债吗？当初那些人为什么跟着你一起反抗灵修者，难道是因为你吗？少自作多情了，他们是为了千千万万的天弃人。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以为能以死谢罪，而无视他们的愿望！”
“孙路阳，你要不是软蛋怂包，你去实现他们的愿望，哪怕你还有一口气在，还有一根手指能动！死是最轻松的事，活着远比死困难一百倍，别说你不知道这个道理！”孙央几乎是在吼。
孙路阳抬头，愣愣看着儿子：“可……可当初的决定就是错误的啊！我后来复盘了所有行动，发现即便没有叛乱出现，也会失败，这是不可避免的。”
“失败了又怎样？这条路走不通，为什么不换一条路走？如果从下至上的推翻不能成功，为什么不能尝试从上至下的改良？现在有那么多天弃人融入各大家族，有了不少的影响力，如果蓝家能在与顾家的交锋中胜出，那你曾期待的公平的那天，不是触手可及吗？”
孙央握住孙路阳的手，自信道：“爸，你的愿望，就让我来实现！你的债，就让我背！只要、只要你好好活着，千岁万岁，等着看到那一天的到来！等那一天，告慰所有逝去的英灵！”
孙路阳流出欣慰的泪水：“能看到你如此有想法，为我着想，我孙路阳真是死而无憾。”随即又摇头道：“不过，事情哪有你想得那般简单，蓝家若真的伤害各大家族的利益，蓝家也将不复存在，这一切都是死结。除非，天弃人能拥有真正抗衡灵修者的力量，不然的话，即便老虎愿意与猫和平相处，只要哪天老虎翻脸，猫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记住，有多大实力，才有多大权利，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啊。”孙路阳悲观道。
“爸当年就是太天真，太异想天开，才害了那么多人，你还小，很多东西捉摸不透，以为能凭一腔热血，或者某个信念解决，但实现往往不是这样。爸只求你平安快乐，这是爸现在最大的心愿，懂了吗？”
“为什么天弃人和灵修者一定要对立，弄成非此即彼的敌人？为什么不能融合，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如果天弃人和灵修者的称谓被废弃掉，会不会让许多人在观念上进行转变？那时，灵修者看到天弃人，不会觉得对方是天弃人，产生下意识的隔阂感，而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只是弱小点了而已。反过来，对天弃人而言，也是同样的道理。如果天弃人再能和灵修者成为朋友、伴侣、邻居，如此上百千年延续下去，彼此间形成羁绊，那是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孙央眼睛湿润道：“爸，你希望我平安，可我也希望你平安，是我身为儿子最大的心愿啊。你当年想改变世界，是为了孩子，为了所有的天弃人，所以就算失败了，也不是你的错。而且，至少你们当年的努力，让天弃人获得更多的权利，优秀的天弃人开始被灵修者接纳。你们的付出没有白费，正是你们来过，抗争过，所以一切才变得不一样！”
父子二人的一番话，让孙路阳的死志不由稍微动摇起来。一方面是感动于儿子的孝心，一方面是觉得孙央说的方法，或许可行。
当年他寄希望于一朝换天地，既然行不通，那为什么不能细水长流？
哪怕他这一辈看不到希望，但至少在未来的某天，或许所有的愿望都会实现，总比现在他彻底放弃，如此悲观好。
孙路阳哈哈大笑，十多年来胸中积累的块垒似乎一扫而空，眼中爆发出蓬勃的生命力，但很转眼就急剧转暗，更猛烈咳嗽起来，手掌里全身血。
罗连忙伸掌抵在孙路阳的背后，帮助孙路阳镇压毒素。只见孙路阳脸上的灰白之色如潮水退去、隐匿。
孙路阳没有抗拒，罗露出微笑，知道孙路阳开始原谅了他。
“罗叔叔，我爸怎样了？”孙央关心问。
罗神色凝重道：“拖太久了，毒素蔓延全身很多内脏都快坏死，不容乐观。”
刘海棠微微摇晃，差点晕倒，孙央扶住刘海棠道：“妈，有罗叔叔在，肯定不会有事的。”
罗点头道：“要是再晚半年，小末的伤就算神明出手也没用。不过现在还好，可以慢慢调理拖延，虽然治不好，但续命几十年不成问题。只是千万不能再动手了，动一次手，毒素入髓就多一分，危险至极。”
孙央定心，好奇道：“罗叔叔，你和我爸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天弃人，一个灵兽之主，怎么看都走不到一起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