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前的最后一阵春风,从不见彼端的海潮徐徐拂来,它掀起果树淡绿色的衣裙,轻轻抚摸窗台上玻璃的无形面庞。
它停在一个叫麟城的繁杂之地,随处可见的大厦仿佛让人置身于杂乱的草堆之中,而大厦间相互连接的透明玻璃公路,上面穿行着不可计数的“铁虫子”。
风已看腻,它正起身而行时,饶有趣味的留下自己的声音---呜鸣的列车在高楼旁驶过,脚下环形的轨道像是一个数学家所描绘的称心美画。
他们总是喜欢一些看似混乱拼凑的图形,就连看到一个普通的圆,他们也下意识的在脑海中切割、组装。大多时候,人们无法理解他们宇宙中的法则,只是理所当然的说‘这就是数学家嘛。’
反观这条意义不明的铁轨,其实有着它的意义,这或许是来自某个建筑师一时兴起,但在数学家的眼中,则是赞叹不已的杰作。
麟城,便是这样一个无法理解的“疯狂”的艺术产物,其中最为得意的作品,便是举世闻名的---鸢学院。
......
叮---一辆黄白色的列车停在站边,车底的轮子与轨道发出咔咔的摩擦声,车门向着两则张开,车厢内的灯光如犯错的孩童,惊慌失措的向门外逃窜,漆黑的站台被照亮了一处鬓角。
乘客纷纷走下列车,平坦的站台上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拥挤的列车顿时变得宽敞,里面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人。
一位穿着棕色皮衣的少年在站台上,身后跟着一位白发少女,她蓝色的眼瞳中闪着白光,那盘旋的发丝如舞动的柳絮。
少年的嘴边叼着一根熄灭的烟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散发的气息比死人还要冰冷,他与少女形成了两极划分,周围的温度也因为两人引起了剧烈的起伏。
“黎晕队长,你可真是悠闲!东西全在我手上了!”
风依依怒视着黎晕,她的手上拎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肩上已经布满汗珠。
黎晕回过头,冷漠的看着她,缓和的说道。
“你放下吧。”
“你不要了?”
风依依疑惑的看着他。
“你不放下我怎么拿呢?”
黎晕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他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隙,却欲言又止。
“哦......”风依依有些尴尬,她轻轻的把箱子放下,视线从黎晕的脸上避开。
他抓住箱子的握把,紧紧拎在手上,朝着隧道的尽头走去。
..麟城的列车分为地面与地底两个层面,地底的车票要更为便宜些,唯一不足的地方,便是地底的车站按在隧道上,里面没有吊灯,就连光芒也变得吝惜,在看不清方向的隧道上,黎晕只是凭感觉的走着。
“不重吗?”
风依依看着黎晕的脸色没有一丝变化,好像手上拎着的只是两块海绵。
“你里面装的又不是星星、月亮,能有多重?”
黎晕还是板着脸,但他的话语中却蕴含着点滴趣味。
......
微弱,一道模糊不清的出口。
它并不算宽敞,一次最多只能维持十人并排走过。
它不算狭窄,至少对黎晕和风依依来说,它足够宽了。
...走出隧道的一刻,耀眼的光芒化作一张帘幕,它完整的打入黎晕的眼中,光与暗的强烈反差,让他的头脑感到晕眩。
整个世界变成了两大光圈,在他眼中打转。
“黎晕队长,我要瞎了!”
她纤细的手掌正捂着面庞,手指紧绷在一起,就连微小的光丝都无法钻入。
“别喊了!我也看不清!”
黎晕大声吼着,他对风依依感同身受,但那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叫确实让他心烦。
他撑起额头,轻轻向两侧晃动,他缓缓张开眼,四周的色彩再一次慢慢浮现在眼中。
“鸢......就是这吗?”
风依依还在揉着眼睛,她并没有听清黎晕的话语,但最重要的一个字她听见了---鸢
她抬起头,眼前是一条比溪流还要宽广的公路。
路的对头,是一栋高不见尽头的建筑。
它是巨人的一只“裸足”,屹立在簇拥的城市群间。
它是一座完整的“博物馆”,环绕四周的各类古建筑。
它是神明著作的“童话”,在建筑的背后氤氲的神秘。
鸢,便是如此令人疯狂的存在。
它像一只温暖的大手,对你喊着“过来吧孩子!”,在你毫无戒备接近时,刺穿你的胸膛。
风依依无法理解,她全都无法理解,那稀奇古怪的建筑,以及那诱人的魔力,正一步步击垮她脑中的理智,她的认知开始瓦解,她的内心开始迫切想去了解、接近、触碰。
就像黑暗世界的蛾子,对烈火那无法抵抗的热恋。
“别去看它!”
她的耳边传来黎晕的吼声,她回过神来,有些无力的看着黎晕。
“那栋建筑不简单,我们最好小心点!”
黎晕的身上被紫色的电流包裹,风依依低下头,自己身上也流淌着电流,它们如溪流一般流淌着,如同披上了一件流动的外衣。
黎晕至始至终都望着建筑上那不起眼的玻璃窗。
玻璃窗上散发着紫色的光芒,那种光芒无法用肉眼查看,它们能影响人的心智,使你在不知不觉间被它蛊惑。
就在刚才,黎晕陷入那些紫光的陷阱,直到他的耳边回荡着一个声音。
“需要我去摧毁它吗......需要我去摧毁它吗......”
他隐约的看见,那个全身漆黑的另一个自己,那个自称“恶魔”的他,正用邪魅的笑脸注视着自己,他的手臂朝自己伸展,那对笼罩天空的黑翼将黎晕包裹其中,当他回过神时,身上已经布满电流。
这让黎晕突然回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
‘这个世上有两个恶魔,一个在地狱中苟活,另一个则藏在你的这里......’
恶魔......与恶魔......
曾经有一个作家在他的书《命运与选择》中,写道:
“当你开始清醒时,这个世界的谜团便开始模糊,不要害怕,人生来就是一个玩家,这是命运选择于你的拼图游戏,你无权放弃......除非死去。”
......
麟城,环形公路上,
一道蓝色的光影在车流中擦过,所至之处,皆余留一丝渐渐消散的蓝色的气息。
“维克多,还有多远?”
“鹰先生,还有20公里......大约在三分钟后到达。”
“昱,你开慢点,这风有点大了!”
“习惯就好。”
“你!维克多,给我减速。”
“是的翙小姐。”
话音刚落,莫斯顿号开始放慢速度,车尾喷射的光束也逐渐变少。
“切,刚开始不知道谁叫我开快点?”
“你这还不够快?!你都超过几辆曼夫托克了?”
翙鄙夷的看着昱,对她来说昱是真够头疼的,开车完全没有上限。
“他们那是残暴天物!跑车硬生生被开成拖拉机,我也是服了,有机会一定要给那群车主看看,他们和乌龟开车有异曲同工之处。”
昱不满的吐槽着,对一个少年来说,人生最大的三件事:少年有佳人相伴,中年坐拥钱堆,年迈在跑车享老。
孩童有着天装不下的勇气,而长大后只有口袋装不满的钱。
这是一个普通得无法再普通的现实,却是个悔恨得无法再悔恨的遗憾。
......
眼前,被填满的视线中,
鸢的形象完完整整地塞入昱的眼中,他的脚用力踩在粗糙的黏土上,车头闪着红灯的莫斯顿号斜靠在路边的铁栏旁。
翙轻轻扯着他的衣角,目光也停留在庞大的建筑上,长久。
“你好,可以让一下路吗?”
昱回过神来,他从鸢的神秘吸引中恢复了意识。
在他的面前是一个扎着马尾的黑发少女,她的眉毛狭长,似一把无鞘的匕首,红唇饱满润色。
最让人着迷的,是她那清透的眼瞳,在微光折射下,少女无垢的心灵跃然眼中。
“那个,请让开一下好吗?”
少女以为昱没有听见她的话语,于是重复了一遍。
“啊?!哦,好的......抱歉。”
昱尴尬的说道,他挪了下身子让开了一个位置。
“你们不是麟城人吧?”
少女笑着,唇缝间露出皎洁的白牙。
“嗯,对,我们从花都来的。”
“这样啊,你们是来报考鸢的吗?”
昱点点头,顺便把身旁翙拉回现实。
“啊,昱你干什么?”
翙还有些迷糊,脑袋像车轮一样打转。
“对了,我这里有两个勋章,你们戴上后可以免除鸢的精神干扰。”
她从口袋拿出两枚金色的狮形勋章,放在昱的手中。
他将其中一枚戴着胸口,另一枚则交给了翙。
“喂!好了没,羽晴!”
少女后过头,在校门对面的街道上,站着几个和少女一样大的女生,少女向她们挥了挥手,示意她完成了任务。
“那我们有机会再见?”
“嗯,再见!”
少女说完便和那群女生走入鸢的大门。
这是一扇墨绿色的青铜门,它的上方有一个三角形的摄像头,它发出白色的光芒,白光扫在少女们的身上,核对信息后,大门朝两侧缓缓拉开。
......
“羽晴,你怎么聊那么久?是不是对那个男的感兴趣了?!”
一个矮矮的女生笑着问道。
“小凌!别瞎说!我可没你那么饥渴!”
赵羽晴反驳道,她的话语带着一丝严肃感。
“诶?我倒是第一次见赵大小姐和一个男生如此谈笑风生!”
随着小凌的话,周围的几个女生也跟着起哄,赵羽晴白嫩的脸蛋顿时红成一片,这是她入校三个月里第一次被扯入恋爱话题的中心。
这让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唰唰的便羞愧到脸红。
“雪雪,你也不帮帮我!”
赵羽晴看向从头到尾都保持沉默的柳牧雪。
“羽晴,我这也没恋爱过......你让我说什么好?”
柳牧雪无奈的叹说道,这些女孩们的玩笑,在她眼里已是每日的家常了。
“你!我......哼!不理你们了!”
少女大步的走向阶梯,将自己和女孩们的距离拉得远远的。
“唉!羽晴还是太单纯了,不好玩!”
小凌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柳牧雪仰起头,
在一片蔚蓝的天际,光芒在一个点上汇聚成十字。
这就是太阳。
“又是碌碌无为的一天......”
柳牧雪看向红砖墙建起的教学楼,喃喃自语。